第 132 章(1 / 2)
第132章
其实,在派文海前来扬州调查昭鹤公主身份t一事时,魏璠已经做了两手准备,无论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妹妹是不是真的沧海遗珠,他都不能放过这个获益的机会。
而文海也的确不负所托,传回的消息一道接一道,事实基本已经与预想无二,且鹤来号的经营已经有许多年,绝非一朝一夕的谋算,别说是朝臣,就连魏璠自己都看不出任何破绽。
然而,这件事上看不出破绽,并不代表其他事上就毫无破绽。
魏璠垂眼,手中捏着一沓书信,不多不少,整整二十封。
这些信曾在寄到时被反复阅读,此来路上,又被翻出来重新细读,可前后的心情却已截然不同。
若非机缘巧合,他怕是到死都未能得知她这些报平安的书信,竟有大部分都是捏造。
昔日怀以多少爱意缱绻,如今里面有多少骗傻子的破绽,便有多少失望与愤怒。
现在想来,很多事情都说得通了。
从她选择走水路下江南开始,行踪就变得难以追踪,原本有耿驰跟在身边,魏璠并未多虑,也的确在之后收到了耿驰的消息。
可好景不长,没多久耿驰也被退回,甚至连他被王氏收买的事也一并被抖出来。
自此天高任鸟飞,现在回想,他就是那时候开始对她彻底失去控制的。
倘若书信中的行程都是假的,那她在这些日子里真正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稍稍细想,魏璠一颗心便沉到了底。
听到内侍提醒,魏璠朝岸口看了一眼,眉头微促。
这人是不是多了一些?
文海传回的奏报中倒是有言明,如今的鹤来号颇受关注,百姓对那位深藏民间的公主满怀好奇,甚至有传言笃定公主现居扬州,加上他前往扬州时引起了一些关注,这才使得扬州格外热闹,军府不得不派兵戒严。
可魏璠没有想过,竟会是如此隆重的场面。
“怎么回事?”
内侍也是一怔,这阵仗看上去,竟像是已知陛下将驾临,一个个前来迎驾的,而皇帝这话中的诘问之意,显然是在质疑他们传话时是否有误,令扬州这头会错意,提前泄露了圣驾行踪。
“这……老奴……”有一万张嘴都说不清啊。
他出宫时做的比隐蔽,无非是不想和朝中那些老东西就该不该走这一趟浪费时间。
但若确定此女身份,有迎回的必要,那么帝王亲迎,不失为一种摆明立场态度的方式。
所以情况虽超出预料,但在魏璠看来还不至于乱套,既来之则安之,他没再说话,一旁的内侍也屏息静气不敢多言,待船挺稳,便麻利的引路登岸。
魏璠登岸的同时,文海已迎了上来,其余官阶不够的武将文臣都留在后头,躬身垂首,反倒是岸边看热闹的百姓无人约束,一个个脖子伸得老长,哪里稀奇看哪里,还伴着喋喋不休的议论之声。
魏璠免了文海的礼,寒暄道:“文相自蜀中远赴扬州,这些日子实在辛苦了。”
文海:“为陛下分忧,谈何辛苦,幸而此行不负圣命,先帝遗旨一事业已查明。”
魏璠眼神微动:“这么说,那人如今的确居于扬州,文相已见过了。”
文海:“她亦在此,恭迎圣驾。”
似是为了印证这话,冗长的队伍略微骚动,就连沿岸观望的百姓都忽然变得喧哗激动,魏璠心下一动,目光望去时,无比自然的落在了一抹惹眼的艳红之上。
沿岸的营地守卫森严,唯迎候圣驾之处被劈开一条畅行的通道,左右皆有兵卫持刀镇守,当魏璠远远看到人时,眼中先是久别重逢的一喜,然而下一刻,他的目光便落在她双手捧于身前的狭长木盒之上。
电光火石间,脑中似凌空劈下一道惊雷,原本零散的线索和古怪在此刻开始蠢蠢欲动,彼此勾连,慢慢汇成唯一的真相。
魏璠死死的盯着迎面而来的女人,状似平静的外表之下是赫然掀起的惊涛骇浪,将原本的惊喜彻底冲散,又重新汇成震惊,迟疑,惊痛,和淬毒的冰冷。
他袖中藏着那二十封书信,握起的拳似要将手骨捏碎。
而看到她的,不止魏璠。
“那就是公主吧!”
“是她!就是她!她就是昭鹤公主!”
“果然是金枝玉叶,这等气度,岂会是寻常女子!”
“我好像看清她的脸了,我认得她,她就是此前扬州大涝时相助官府救灾的大善人,你们定有人也见过她!”
“是了是了,是她!当时我还道是哪家的善心仙姑,没想到我竟早已见过公主!”
“终于见到了……”不知是谁感慨一声,也不知是谁带的头,竟都纷纷朝着那红衣女子跪拜磕头,细细去听,一个个口中所念,皆是同一人。
魏璠心头震惊,目光看向人声来源,却只看到黑压压一片叩首的头颅。
霓璎也停了下来,和魏璠一起看向百姓所在的方向,眼中无喜亦无悲,然下一刻,她目光轻动,撞上了重重人影中投来的目光,炙热而忐忑。
从她迈出第一步开始,余光里便有一人跟着她一起往前,穿过重重人影,也藏在人影之后,霓璎的目光微不可察的停顿一瞬,继续收回。
与此同时,魏璠也收回目光,两人的视线再次对上。
数丈距离,彼此都已清晰。
霓璎迎着前方的目光。继续迈步走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魏璠竟觉得她这最后几步,似携来铺天盖地的威压,他身形猛的一晃,又拼死定住。
行至跟前时,霓璎再次定住,万众瞩目之下,她从容跪地,双手呈上木匣,也顺利的将万众目光引向了面前的年轻君王。
“那人是谁?”
“公主都跪的人,莫不是皇帝?”
“八成是,否则谁还能叫公主跪拜?之前相爷不也来了扬州城么,如今是皇帝亲自来接公主回宫了!”
鼎沸的人声全都是对这一幕的猜测臆想,没有几个人知道,处于这一幕的二人正处于怎样的对峙之中。
行完叩拜之礼,霓璎将手中木匣高举过顶:“先帝遗旨在此。”
“擡起头来。”
声冷彻骨。
霓璎缓缓擡头,眸光轻掀,比起魏璠怒极后的冷,她更多是一种无惊无惧的冷。
“文相,”魏璠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女人,问的却是文海,“先帝遗旨所指之人,可是眼前之人?”
文海为官多年,虽年事已高,但察言观色之能还不至于全废,若这只是过场般的一句询问,他大可按照预先设想的情景回答便是,但皇帝的语气和神态,显然与预想有出入。
文海看向崔霓璎,苍老的脸上划过一丝不可置信的诧异,他猛然意识到,从自己被选定前往扬州核查昭鹤公主一事开始,许是就已经落入了一个设计的圈套里,现在想要撇清关系,根本为时已晚。
“陛下……老臣……”
“文相所言之人,确是民女。”霓璎冲魏璠微微一笑,竟自己站了起来。
圣驾之前,等闲人不得近前,自然也无从探听细闻这头都说了什么,只能看到文相脸上一闪而逝的惊愕,还有陛下身边那兰花指都已翘起来,直直指向红衣女人的内侍。
“你大胆,陛下未允平身,你岂敢……”
内侍刚开口,魏璠忽然身手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