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2 / 2)
颜霜垂头不语,严若了然:
“既然你不想说,也罢,但我教给你给你一招,保证可以挽回这个局面。”
“别,可别。”颜霜连胜拒绝,并且身子向后看靠,和她拉开了距离:“上回流云楼的事情我可还没忘呢。”
“那好吧,那就等日后陈让湘上位,我估摸届时陈翾的婚事就要提上日程了,到时候你家大公子万一……你可别来找我来t哭。”
严若说罢,熟练地从马车暗格处取了一块糕饼出来吃。
三,二,一。
倒计时结束,颜霜凑了过来,她问:
“说吧,什么方法?”
***
颜霜下车进了庄子之后,严若就待在了车里不敢乱动,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敏感,万一被人认了出来,会连累到颜霜。
她在车里等了很久,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她才等到颜霜回来。
可她身后并未跟着别人。
“你家裴大公子呢?”严若问,但只见颜霜摇摇头,面容苦涩:
“先不说这个,看看我手里的册子。”
她本以为这册子会是和裴淮真有关的东西,却不曾想是这样的,在草草看了几眼前面的之后,她就往后翻,果不其然,让她翻到了严府的那一页。
“这……上面……”
这上面的字字句句,竟都真的。
她娘严岐虽然小侍,小君一大堆,可从不养外室,只要是她看上的男子,但凡想进府,都是能进的,同样的,想出府也绝对不阻拦。
她长这么大,甚至都不记得她娘到底有多少小君,小侍,可是,她不记得,这个册子上却都有个大概的记录,
更甚者,这里还写了很多的她娘的小习惯,她都不曾听说过。
颜霜正色:
“如若说之前只是怀疑,那么我现在可以肯定,严将军的死一定有蹊跷。这册子那道士也有一个,而你家那位有了身子的小君肚皮上纹的符咒也正是出自那道观。”
真是这样吗?阿娘的死真的有蹊跷?
严若忽觉有些迷惘。
最初听闻此噩耗之时,她是恨的。
她恨阿娘的风流,恨她分明英明了一辈子,为了朝堂,为了女帝冲锋陷阵,博了一辈子的好名声,赢得了一世的好荣耀,可到头来却是这么个死法。
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可后来,她又不恨了。
从小自己和姐姐在武学上的天资就不算太好,特别是她,连严家祖传的弓法都学不会。每每在校场射箭,对上娘亲失望的眼神后,严若都觉得自己愧疚极了,
但同时,她又是崇拜的,她崇拜这个能百步穿杨,身披戎装的保家卫国的女人。
她这几日在牢里,意外地想起来之前的很多事情,回忆有时候就是这般的奇怪,它能够让恨意像是烟雾一样,风一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相信颜霜,相信她的推测。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去道观一探究竟。”
***
翌日傍晚,颜霜再次去官牢里将人换出来后,已经是夜幕昏沉。
颜霜策马行至街角,离了老远就看见府外停着两辆马车,车上的人不停地在往下搬着东西。
其中有一人正一瘸一拐的上着府外的台阶,很是吃力,
是小哥身边的涔忝。
一旁的棉夏收了缰绳,她面露欣喜地下马冲了过去,接过涔忝手中的东西。
小哥回来了?
颜霜大喜,随即里飞身下马,可在冲过去的前一刻,生生地停住了脚步,她想起了严若此前的叮嘱。
“大公子回家之后,你千万不能像平常一样,平常怎么做,现在反着来就好了。”
她缓缓走进,看着在府门口一直站着的裴淮真,将手中的缰绳交给了马娘之后,才行了一礼。
“霜儿,今晚我做了炸藕盒,一起用饭吗?”
“多谢小哥,但我已用过了。”
颜霜强迫着自己说完这些话,随即抽身就去了书房。
身后的蓁怜抱着几卷书卷上前,他望着颜霜匆匆离去的背影,摸不着头脑:
“主子,咱家大人这是怎么了?”
“大概是主子病还没好吧。”路过的一个小厮忽然嘟囔了一句,却被裴淮真一字不落的听见,他声音急切逮着那小厮问个不停。
“生病?她何时生病了?”
“就主子启程去山庄的那日早晨,咱们家大人那日病的都起不来身了。”
***
厨房外,蓁怜上前,伸手要接过裴淮真手里端着的东西:“主子,这绿豆沙还是蓁怜去送吧。您今日都坐了一天的车,晚上又亲自下厨熬制了大人最爱的消暑绿豆沙,倘若累病了可该怎么是好?”
“不必,你先回去吧,只是一小碗绿豆汤而已,我还不至于送不动。”
“主子……”
蓁怜还预说什么,却被裴淮真强硬的眼神制止。
夏日晚间,连风都是夹杂着热意的。
裴淮真穿过连廊,来到了书房,他这次并未敲门,而是径直推门而入。
屋内静悄悄的,不闻一丝声响,唯有被帘慢隔开的半间里,透出了一丝微弱的亮光。
裴淮真心中忐忑,他悄声端着绿豆沙进去,却只见书案前,颜霜早已侧着脸,伏案睡了过去。
许是天气太过炎热的缘故,她前额上蒙了一层细汗,汗珠沾湿了额间的碎发,贴在鬓发处打起了几个圈圈。
即使是已经睡熟了,可她手里依旧握着她常用的那杆毛笔,墨汁顺着笔尖滴在在手边的纸张,晕出了一大块的墨迹。
裴淮真将绿豆沙搁在了一旁的小几上,放缓了脚步靠近,他从袖子里抽出自己丝帕,继而俯下身子。
颜霜大了,这几年即使是远离边疆,在京城做了文官,却并未染上一丝文官的儒雅气质。
大概这就是天生的武将吧,即使是几年不再提剑拿枪,可这眉宇间的这股子英姿飒气却仍未消失,一如当年鲜衣怒马的俊俏少女,让他一眼沦陷,
甚至比从前更甚。
丝帕裹着裴淮真的手,轻柔地拂过颜霜的额间,双鬓和高挺的鼻尖,替她拭却了这些细密汗珠。
这病不是才刚好,怎么又熬到了深夜?
虽然已经十八了,可依旧像小时候一般,还是如此的小孩子心性,一点儿都不懂得照顾自己。
他细细做完这些,又小心地抽出了颜霜手里虚握的毛笔和那张已经晕开了一大块墨迹的纸,没有惊醒她。
裴淮真将笔洗了后,摆放在笔架上,却无意间瞥了一眼这张被颜霜压着,晕开了大半墨迹的纸。
纸余下没被墨迹侵染的地方,依稀可以辨认出几个字。
「袁……为人急躁,最易……,……其女袁仪……」
虽然只有这寥寥几个,却足以裴淮真辨认出,这乃是朝中重臣袁大人家的信息。
他瞬间便知晓了颜霜的意图。
颜霜从小喜欢把真假难辨的事情写下来,然后分别用墨笔和朱笔开始将事情进行拆解,推演。
这方法就像是对弈之中,各执黑白棋子的双方,是颜霜用来梳理事情的所有可能性的独特方法。
裴淮真想到这里,在书案四下寻找了一番,果不其然,找到了另外几张颜霜已经写完的纸张,和却被颜霜压在了脸颊下的小册子。
颜霜睡的很熟,脸颊微红,唇角微勾,裴淮真不舍得吵醒她,只好拿了笔墨纸砚坐到一旁的小几上。
待黢黑的浓墨在笔尖晕开,裴淮真犹豫了一瞬才擡手提笔写了两三个字,接着便停下来与旁边的比对着。
颜霜性子好动,小时候更是坐不住,在北地的时候经常没写课业会被罚抄书。有时候宁姨或者女先生罚的多了,她通宵怎么抄都抄不完的话,自己就会帮忙一起抄写。
可自从入京后,颜霜却一改以前坐不住的性子,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每日天还不亮便勤勉用功读书科举,
甚至一坐就是一整天。
那时他也是会像如今这般,给她熬上一碗解暑的绿豆沙。
回忆往昔,裴淮真笑着摇了摇头,接着继续提笔按照颜霜特有的小习惯誊写了下去。
这许多年不抄,
他模仿颜霜的笔迹都有些生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