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2 / 2）
从前，是他不懂事，才这样的大胆，以为可以随心所欲，可自从回了上京，他便意识到，他与颜霜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裴大公子若是同我成亲，任何你不想或者不愿的事情都不必做，当然就这副瘫了的身子，也没办法同你做什么，成亲之后，寻常空挡就帮我看看诊，理理账目便好。”
“而我还听闻裴公子一直深受喘疾所困，恰好我知晓郴州有一位隐世高人，他最拿手的就是治愈这喘疾，裴大公子可有想过换一个环境继续生活？”
楼向晚这一番话说完良久，裴淮真都没有接话。
“大公子好好考虑一番，楼某静候佳音。”
“不必了，承蒙楼小姐擡爱，可我不会答应的。”
“裴某虽然资质愚钝，可还是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的，颜家养育了我这些年，我便只属于这里，至于家里的这几间铺子，裴某更是会拿命去守，楼小姐若是还有什么手段，不妨全部都使出来。”
即使是要离开颜府，离开颜霜，也一定是颜霜不要他了，厌弃他了。
如若不然，他只会在这里，一辈子守在这里。
***
楼向晚走之后，裴淮真的心跳愈发的厉害，他歇了一两个时辰后，还是觉得不舒服，肩膀一阵撕痛袭来，让他无法集中精神，
但事情却没办法再脱下去了，他坐到书案前，刚写了没几个字，手却抖起来，而之前好不容易拿起来的毛笔就摔在了干净的纸上，溅出一连串的黑色墨汁。
他的心跳的从未像此刻这样混乱，隐约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主子，主子，大人……”
蓁怜忽然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
裴淮真听到‘大人’两个字猛地站起身子，他也顾不上自己身体上的疼痛，跌跌撞撞地朝外走。
“大人怎么了？”
“主子，大人回来了！”
“在哪儿？”
“送回院子了。”
裴淮真径直往外走，可身子太过虚弱，摇晃了一下，幸亏身后的蓁怜猛地扶住。
待主仆二人到了颜霜的院子，恰好太医也诊脉结束，裴淮真先是看了看床榻上满头都是血的颜霜，腿脚一软。
他紧攥着袖子，颤声问道：
“太医，如何？”
“颜大人撞到了脑袋，这伤十分严重，虽然在下已经为她暂时施针止血，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估计就算醒来……脑子也会受损，有可能变得痴傻，大公子可要做好准备啊。”
就在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裴淮真承受不住这噩耗的会昏倒的时候，他却只是僵在那里不到片刻，便立即像换了个人那般，冷下脸，整个人变得异常的冷静。
等太医在包扎完颜霜的伤口，开完方子离开后，已是深夜。
裴淮真吩咐蓁怜关上了窗户，并且取了些干净的帕子为颜霜擦脸。
以往颜霜光洁的鬓角如今已经结了些血痂，裴淮真不敢用力，害怕扯到伤口，只能轻柔地放缓了手劲去擦。
裴淮真擦得很认真，认真的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一样的仔细，直到他处理完颜霜脸上的最后一块血污后，才将布巾放回铜盆之中，
一双凤眸，一眨都不眨地盯着她，
裴淮真用手指拂过颜霜干裂出血的唇瓣，掠过她带着好几道擦伤的面颊，心疼到无以复加，
但他的情绪却没有比此刻再平静的了。
裴淮真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的，
没关系，不管如何都没关系，
他只要颜霜活着，
只要活着就好。
***
半夜三更，
待裴淮真昏睡过去，床榻上面无血色的颜霜才缓缓睁开眼睛，她瞳眸清明，哪里还有下午那一副快要死了的模样？
颜霜放慢了动作坐起身，接着轻轻将被角从裴淮真的手里拽出来，扯过她之前褪下的衣衫，盖到了他身上后，才对着棉夏招了招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出去说。”
颜霜小心翼翼地将门关上，接着两人飞身上了屋顶。
“小姐，本来这事情都进行的差不多了，但你这样忽然改变计划，我怕事情有变，那些鼠辈会不会不上当了。”
“无妨，那些人我有把握，就是小哥，若是我再躲着，怕是他就被楼向晚那厮捷足先登了。”
颜霜提起这茬就气的七窍生烟，她万万没想到她计算的天衣无缝这一个引蛇出洞的周密计划，竟然会被忽然蹦出来的楼向晚打断。
若不是她担心小哥会不会没有看懂她留下的信号，偷偷潜入府中看了一眼，怕是根本不会发现这件事。
此前那份名册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结交她，而是为了接近小哥，给他留下好印象，
是以，她才立即修改了这原本制定好的计划，忽然，只不过，她并没想过，小哥会是这样的反应。
一想到刚才裴淮真落在她头上的那只湿漉漉的吻，颜霜就浑身发烫。
她一想到接下来的这几天都要如此装作昏迷的时候，就觉得十分苦闷，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在装昏迷和扮傻子当中选择扮成傻子了，
那样还能站起身同小哥说说话。
颜霜站在房顶吹了半晌的冷风，接着朝棉夏伸手：“对了，让你去寻的药呢？”
棉夏从怀中掏出瓷瓶，迟疑了一下，才递给颜霜。
“主子你当真要吃？”
“当然了，你以为那床是这么好躺的？对了，你有跟马莹说小哥知晓药理的事吗？万一要真的被他发现端倪可就糟糕了。”
“马小姐说了，这药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绝对不容易被人发现，更何况，咱们大公子的医术都是从尤医师那里学来的，而谁不知道这咱们这尤军医擅长是外伤和急救，对于上京这些的毒药内伤什么的，怕是就没有这样了解了。”
也是，大夏是一贯忌讳男子行医。所以，自打来了这上京城以后，小哥从没在人前展露过，也并没看诊过几个病人，
最多就是她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帮着这诊诊脉，开开药罢了，
颜霜想到这里，低头一笑，寒风刮过她的耳畔，吹散了心中一簇簇上涌的燥热，
原来都是她关心则乱了。
“不过，马t小姐还让属下给您带了句话。”棉夏又说。
“什么？”
“她说，画舫那次打坏的用具等一共五百两，帮手去公堂述口供当证人，五百两，提供懒地藤的线索，五百两，还有这瓶药，六百两。”
颜霜的笑容一瞬间凝固在了脸上，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着棉夏：“画舫那次我是为了救她，这样也能算？”
棉夏借着光亮，再一次看了一眼手里的纸张后说：
“所以马小姐说，这毁坏画舫的五百两就至此抵消，其余剩下的三项一共是一千六百两，倘若不能一次性付清的话，也可以分几次的，只不过要收取一些小小的利息而已。”
颜霜越听脸越垮，最后只得愤愤不平地将手中瓷瓶中药吞了下去喉咙，咬牙切齿嘟囔道：
“果然是黑心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