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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仇(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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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平身吧。”

“谢陛下。”站起来后,徐意没敢擡头,她一双手规矩地垂在身前。

这个动作,极容易让人瞥见她手背上鲜明的那几道伤痕,景丰帝和孙太后同时皱起了眉。景丰帝的脸色几变,孙太后的眉心也微微颦蹙。

景丰帝扭脸,不言不语地与孙太后对视下。景丰帝的眸光黑压压地,孙太后唇瓣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这时候,梁胜终于带着两位老嬷姗姗来迟地赶到了。

“奴婢给皇上请安。”老嬷们跪地叩首。

景丰帝眯眼,未叫她们起,只以手掌轻拍了下桌子,他沉声道:“说说,刚才那声尖叫,还有徐姑娘手背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两位老嬷相互对视下,立即赶在徐意说话之前抢先开口,掌刑嬷嬷答说:“皇上明鉴,奴婢们甚么都没做,那声没有分寸的叫喊是徐姑娘发出来的,她手背上的伤也是她自己拿棍子打的,不仅如此,她还打了老奴一巴掌,您瞧。”

掌刑嬷嬷将半边被打肿了的脸展示给景丰帝和太后看。

景丰帝面无表情,孙太后则皱紧眉。

掌刑嬷嬷道:“奴婢只是奉太后主子的命,监督徐姑娘抄写经文,就算对徐姑娘严厉了点儿,不过是怕徐姑娘到时辰完成不了娘娘交托的任务,没想到徐姑娘的性子如此桀骜。”

“娘娘要为老奴作主啊。”掌刑嬷嬷哭着伏在地上说。

“抄写经文?”景丰帝略一挑眉,他侧首,这声疑问针对的是太后。

孙太后一脸无动于衷的神情,她道:“是我吩咐的,早前不是告诉了皇帝,我瞧这丫头与我投缘,遂属意她来代我抄经。”

景丰帝眉心微皱,他对徐意道:“徐意,你有没有要分辨的地方?”

徐意深呼吸了几下,她低眉敛目,沉沉稳稳地答:“臣女有。”

“那就说来。”景丰帝道。

徐意闭眼,须臾,又睁开,她字正腔圆地道:“嬷嬷有几句话说得是对的,尖叫是臣女发出的,臣女也确实打了她一巴掌。”

她认罪太快,堂上所有人皆大吃一惊。

梁胜和景丰帝不禁向她投去打量且讶然的目光,掌刑嬷嬷则得意洋洋地擡着下巴,孙太后亦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嗤。

“哦?”景丰帝略一沉吟,他的语气与先前的温和比起来,乍然低沉了几分,嗓音听着不辨喜怒,“这是为何?”

徐意低首跪地,她一颗泫然欲泣的眼泪终于在此刻于眼眶中滴落,她委屈而不平地抹了抹眼睛,低低道:“皇上恕罪,臣女是被逼狠了。”

“太后娘娘让臣女抄经,臣女倍感荣幸,不敢马虎。可不知道哪里惹恼了两位嬷嬷。自昨夜戌时三刻开始,一直到今日辰时,臣女不吃不喝,不曾有一刻停笔,但凡笔尖微有停顿,嬷嬷的竹棍子便往臣女身上来。”

“臣女不是铁打的人,方才好不容易抄完了一本经书,想找嬷嬷们要点吃的,讨杯水喝。谁知嬷嬷看过臣女抄的经后,突然大怒,她将一杯茶水泼在臣女抄过的经文上头,臣女的心血顿时全毁了。”

“臣女自认对太后尊敬有加,抄经时也竭尽虔诚。可从昨夜起,臣女一再被两位嬷嬷欺压,见一夜辛苦骤然全废,实在是生气,也为太后娘娘感到不值,这才没有按捺住脾性,打了嬷嬷一巴掌。”

“至于臣女发出尖叫,是因为嬷嬷吃了臣女的巴掌后,不甘示弱地拿起棍子打臣女的手背,臣女不想再受她们欺负,奈何双拳难敌四手,只能以叫声求援。”

徐意显然是个很会撒谎做戏的人,这番话的内容八分真两分假。

且她虽然非常恨太后,但是她自知在这个时代里,凭一己之力绝不可能拉太后下台,遂只针对那两位鞭打了自己的嬷嬷。

反正来日方长,眼下能收拾谁就收拾谁。

听了徐意的话,景丰帝居高临下地拿一双狭长双眸审视她。

徐意是真的抄了一夜经文,加上她久久没有喝水,说话时一张一合的嘴唇已然有些干裂,面孔也显得清癯苍白。

景丰帝没开口,但他心里对徐意的辩白多少信了两三分,只有一点很奇怪,景丰帝眉心微拧。

还不等景丰帝做出裁定,掌刑嬷嬷便情绪激动地反驳道:“撒谎!”

“她在撒谎!奴婢没有碰徐姑娘,她的伤是自己打的,那茶也是她自个泼到宣纸上去的,根本不是奴婢们泼的,奴婢挨都没挨她抄完经的纸。况且,奴婢奉命监督她抄经,她没按时完成任务,奴婢也讨不到好,何必要故意毁掉她抄完的内容?徐姑娘在使苦肉计,她妄图欺瞒皇上太后,望皇上明鉴,太后娘娘明鉴,”掌刑嬷嬷大声地辩白道。

徐意的头始终叩在地上没有擡起来,她抽着鼻子,呜咽地道:“臣女没有撒谎。”

“嬷嬷说没有碰过臣女,可臣女不止手上有伤,还有肩背上也有伤。就算手背上臣女能自伤,肩上臣女如何自己打?”徐意道,“嬷嬷还说没有挨臣女抄完经的纸,但臣女递给嬷嬷的纸上尚有嬷嬷吃东西时留下来的油指印。臣女从昨夜进慈宁宫后便没有进食,若不是嬷嬷挨过,那油指印难不成是耗子留下来的么?”

孙太后见她如此能言善辩,当即冷冷哼了声,她斥道:“皇帝,徐意的话前后矛盾,无法自圆其说,的确像出苦肉计,谁是谁非皇上心中应该有数。”

景丰帝微微皱着眉。

这时候,梁胜走上前两步,他从怀中掏出了几张宣纸,恭敬呈了上去,他道:“这是奴婢在偏殿里捡到的,想来就是徐姑娘誊写过的经文,皇上您瞧。”

景丰帝随手接过。

第一张纸上果然有几个信手沾上的油印子,景丰帝眯眼打量了掌刑嬷嬷眼,见她双唇上还泛着油光,他皱眉。

视线再往上,景丰帝的目光一顿,他见到纸上那排与他的内阁辅臣陆纨的字迹如出一辙的蝇头小楷,再想到昨日的万寿圣节上,孙太后堂而皇之地要陆纨当着众人的面为她演奏《长寿乐》。

景丰帝的脸色登时变得暗沉,透着股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阴霾。

——难怪要泼茶毁掉,难怪太后要留下徐意,难怪她忽然和蒋国公府过不去,症结原来在此!

景丰帝的眼眸黑凉凉地,他隐晦地看了孙太后眼,孙太后不明所以,下一刻便见到景丰帝狠狠拍着桌子,眼露寒光道:“将这两个欺上瞒下的老刁奴拖出去,每人杖五十。”

杖五十!

叩首在地的徐意的嘴角忍不住微弯,她的心里快意起来——宫里的板子挨一下都要皮开肉绽,何况是五十杖!这下子,俩老货就算不死也要去掉大半条命。

好好好!

徐意感觉自己被她们打过的肩背处都没那么疼了。

两位嬷嬷面如金纸,哆嗦爬上前去,一左一右地抱着孙太后的大腿,哭天喊地地唤着“太后”。

孙太后见景丰帝突然在自己宫里发威,且挨罚的还是慈宁宫的宫人,她当即不大高兴,孙太后冷着脸问:“皇上什么意思?”

“是觉得我不该让徐意替我抄经,还是不该让她们去做监管?”

景丰帝沉声说:“朕惩戒这两刁奴,与母后无关。”

“请母后不要插手。”

景丰帝温和雅度,是个很少发怒的帝王,他这副大发君威的模样让孙太后怔了怔,她一时竟然忘记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还愣着干什么?”景丰帝见左右没有行动,又重重地扬声喝道,“拖出去!”

内侍们见太后开口求情,以为皇上会顺势借坡下驴,从轻处置。如今看帝王的神色却知道,慈宁宫这两位老奴是惹了帝怒,立即有人上前,在哭喊声中毫不留情地将她们拖走了。

在宫里头,板子是收着打还是用全力打,也是有讲究的。内侍们见二人是太后身边的人,原是打算留一手,给她们留着命,可眼下瞧皇上怒气冲冲,哪里还敢放水,一仗打得比一仗狠,于是这两位老嬷都没撑过五十杖,不到三十杖时皆咽了气。

这些情形,徐意暂时还不知道,景丰帝在吩咐人拖走那两个嬷嬷后,当即对她也做了判罚。

“这两老刁奴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让你受了委屈,朕已替你发落。”景丰帝的声音端方雅正,他道,“但你脾性刁蛮,对太后宫里的人也敢擅自动手,可见以你的心性,不适合待在宫里,更不适合待在太后身边。”

“即刻回府闭门思过半个月。”景丰帝淡淡道。

这话名为惩罚,实际却算是一种解围。尤其“闭门思过”跟“杖五十”更是天差地别,怕太后再出来搅局,徐意连忙顿首道:“是,臣女知错,一定谨记皇上的话,回府后会时刻反思自己。”

景丰帝“嗯”了声,他挥挥手,对梁胜使个眼色。梁胜明白过来,徐意起身的时候,他帮忙搀一把,低声道:“徐姑娘,跟咱家来。”

徐意跟在梁胜后头,过了一夜,她终于走出慈宁宫的大门,见到了新鲜的阳光,她心里百感交集。

梁胜看她情绪低落,笑着安慰道:“咱家知道徐姑娘受了委屈,但陛下还是很圣明的人啊,这不第一时间帮姑娘出了气?徐姑娘回到府上,可以好生歇息养伤。”

徐意点着头,说句“是”。

梁胜打量她眼,又别有深意地笑道:“宫里事宫里了,出了宫门,徐姑娘安心过日子,就不要再惦记昨夜的事儿,也免得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跟着一道担心。”

这话是在敲打了,警告她不可把太后着人刁难她的事情跟外人,尤其是跟蒋国公夫妇讲,毕竟皇帝不可能因为她惩治太后,且皇上还要重用徐彦。

该死的封建王权,徐意心里骂一句,嘴上却不得不笑道:“大伴放心,我都省得。”

梁胜见她机灵剔透,也高兴自己省了不少嘴皮子,他从袖中掏出一支药膏来递给徐意:“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可以治徐姑娘身上的外伤,姑娘收好。”

徐意福身道谢。

梁胜喜她大方懂事,遂又一招手,叫来几名内侍:“替徐姑娘洗脸梳头,再擡一顶软轿来,送徐姑娘出宫,姑娘一宿没合眼,可以在轿中歇歇。”

这是梁胜个人给徐意的一点好处,徐意确实又困又饿又累,不大走得动了,她这声谢谢道得比方才几声更真诚。

不一会儿,轿子擡到,她掀起轿帘,钻入软轿内,这一夜惊心动魄的慈宁宫之行终于彻底落下帷幕。

陆承一大早就在西华门的门口等待,见到宫门前慢慢出现一顶青色软轿,他心弦一动,忙大跨步走了过去。

从轿上走下来的人正是徐意。

轿子一路颠簸,加之她后背肩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因而她在轿子里没有睡着,反倒更加昏沉。六七个时辰没有喝水用膳过,被大太阳一照,她感觉自己有些撑不住了,走几步路都可能随时晕倒。

徐意定在原地,她扶着脑袋,稳了稳脚步。

“阿意!”陆承赶过来扶住她。

见徐意面色惨白,身上还有挨过打的痕迹,嘴唇也干裂得很。陆承在心疼之余,心中同时急速升起一股浓浓的戾气。

她手背上的伤痕瞧着吓人,陆承不敢握她的手,只扶住徐意的两侧手肘,他哑声地道:“阿意,走,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谁知陆承的手正好捏到了徐意被打过的地方,她有气无力地“嘶”了声:“九郎,别碰我,有点疼。”

陆承本就怕她藏在衣服里看不见的位置还有伤,所以手中根本没使多大劲,哪知居然这样也会疼!陆承的面色泛青,他已经很少生出如此强烈的想要毁天灭地的杀意。

他用力咬紧腭骨,压制住胸腔中的那股颤动。

陆承突然将徐意打横抱起,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双腿,他道:“这样呢,这样有没有碰到你受伤的地方?”

徐意此时力气耗费过多,干脆任由他抱——九郎的胸膛和臂膀都很强大,一如既往地有力量。被他打横抱着,她甚至忽然想起那次在土匪窝里,他孤身来营救她的情景。

徐意埋首在陆承的胸膛前,闻着九郎身上的味道,好像都会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她低声说:“好些。”

陆承抱着她,边向马车走去,他边小心翼翼地问:“阿意,昨夜,太后给了你很多委屈受是不是?”

不知怎么,听到这话,徐意忍了很久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这一夜里,受的所有刁难瞬间有了个倾诉的出口。

徐意抽泣了下,她身上没帕子,她也不嫌弃,干脆用陆承胸前的衣襟擦了擦眼角,她老实说:“是。”

“她欺负我了,九郎。”徐意哽咽地道。

陆承抿紧唇,他没有说话,抱着她的那双手无故紧了紧,他呼吸加深,眸色略暗。陆承俯身,他用自己的额轻轻地贴了贴她的额头,他安抚道:“没事儿,阿意别怕,出来就好,往后……往后再不会发生此类事情。”

徐意很累,一时竟没能察觉出陆承话里的深意,她只是与他额间相对,这样体温相接的感觉令她觉得很安心,她轻轻地“嗯”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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