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疗伤(2 / 2)
或许是心中不愿承认自己是什么软软,更或许是......不愿承认曾经与他有过纠葛。
哪吒松开了手。
见他的眼中似乎正渐渐恢复清明,喜恰才再次抚上他的手腕,顺着他伤痕斑驳的手腕一寸寸往上。
滚烫的火苗逐渐熄灭,炽热与她指尖的清凉相融,屋内的灯火绵长,石壁上恍惚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却没有叫室内的热度上升半分。
他又问她,放缓了声音,“红孩儿,真的是你的未婚夫吗?”
喜恰眉心一抽,她竟然是没给他解释吗?
“不是。”她轻叹了一口气,“红孩儿只是我好友之子,好友随口胡诌的亲,我根本不认识他,今日也不过初次相见而已。”
相见都谈不上,喜恰心想,毕竟她也不过远远看了对方一眼,对方更是连她的面都没见到。
又想起为何没解释的缘由——哪吒一上来就怒气冲冲,根本不能好好说半句话。
“当真?”他似乎累了,问她的声音极轻。
喜恰一顿,若是这小义兄平日里是这样的语气,她也不至于不愿意回答。
“当真。”她替他将一侧袖角放下,又去掀另一侧袖角。
除却手臂,他身上也还有伤,但二人虽是义亲到底男女有别,喜恰只叫他一会儿自己处理。
哪吒没有异议,轻轻点头。
因为替他疗伤的缘故,她和他挨得很近,那点烧焦味反而消弭不少,只嗅得到他颈间的馥郁莲香,清幽却又莫名带着点温暖的香气。
不过,他应当真的挺疼的,嗓子许是熏坏了,呼吸起来还带着嗬嗬喘息声。
即便这样他仍执着与她交谈,踌躇片刻,说了句叫人云里雾里的话。
“我与他一点都不像。”语气里透着执拗。
喜恰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少年那双如琥珀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模样,可他自己也生得骨秀妍清,姿容艳绝。
乌发红衣,灿若流星,天地间生出来的,绝无仅有的美少年。
“你说的‘他’不会是红孩儿吧?”她反应过来,更觉得莫名其妙,“你与他比什么,自然是不一样的。”
她方才说完,便见少年的眼眸一瞬间亮起来,里头似乎有浮光星河,璀璨耀目。
“如何不一样?”显而易见,他期待着她的答案,连尾音都不自觉带上点上扬意味。
喜恰沉吟道:“你是仙,他是妖——”
“夫人。”恰时将离叩响石门,平静的声线将室内莫名的气氛打散,“杏仙大王到了,已在前堂等候,您看......”
喜恰顿住一瞬,而后也平静起身,没再看一旁的哪吒。
“快将她请进来。”
哪吒却不乐意。
他方才还沉浸在等待喜恰答案的喜悦里,忽听她说什么“是仙是妖”,微微错愕,又乍然回神,“我说的不是这个区别——你找杏仙有什么事吗?”
喜恰这才侧目重新看了他一眼,“自然是为你治伤啊。”
“我不要。”他又牵住她的手。
喜恰无奈,说一不二这种性子配上少年如今病弱卧床的形象,已经变得丝毫没有说服力了。
她反拍了拍他的手,“你听话一点。”
“......”
哪吒指尖一僵,他怔愣住,一时竟真松了手。
曾几何时,天庭之上是他这样对自己的小灵宠开口,他要她听话,要她言听计从,要她只在他身边......
若记忆得以回溯,若往事尚有回旋,若是他不愿听话,她又会如何呢?
“我不要。”少年薄唇轻启,重复一遍,“不过是三昧真火的灼伤,我只需稍微休养便是。”
喜恰沉默一瞬。
她看着少年澄澈眸间轻晃的固执,与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微微一叹,没有再执着。
“那好吧,不强求你,你好好歇息。”
她没有看到身后少年蓦然深邃的眼眸,也没有察觉到他忽然滞涩的呼吸。
他的伤口她本也都检查了一遍,伤得实在是重,但既然他都说了什么“不过是三昧真火的灼伤”,他本是天庭大神,自然比她更有法子。
心想着杏仙还在前堂等候,大半夜将人请来,喜恰总要去招待一番,款款离开。
前堂里,小妖们正围在杏瑛身边给她讲故事,讨来了不少零嘴吃。
喜恰步履一顿,无奈笑道:“你们这群馋崽子,平日里我给的零嘴还不多吗?”
“洞里的妖精随大王,都像你。”杏瑛见她来,也笑了起来,“这可是夜半时候,你找我来若没个妥贴理由,我可不依。”
温柔娴雅的花妖,即便说起微嗔的话,也如轻风细雨,抚慰人心。
哪吒不肯看病,她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其他事。喜恰讪讪,在原地搓了搓指尖,将方才的事如实相告后,又说起铁扇公主的事。
杏瑛抿了抿唇,先是对哪吒的伤势说了些见解。
“据我所知这三昧真火乃是神火,由精气神所成,杀伤力极大。若被伤到,不止是烧伤皮肉这般简单,连灵识精魂也会被灼伤。”
喜恰一听,原本已淡去不少的担忧复又燃起。
“不过这三昧真火,原是极善火系法术者才得成。红孩儿能习得,同样修行火系法术的三太子应当也会。”杏瑛又道,“三太子本是天神仙者,他既然说了休养,想来自有法子化解。”
三太子不让人面见,杏瑛实则也不大想见云楼宫的人,略略分析过后,此事便算揭过。
只是喜恰恍惚觉得,这位义兄好似一向爱逞强,不是个喜欢喊疼的性子......
但是,真的不痛吗?
她眼前渐渐浮现起一些不曾见过的场景,明亮的篝火前,远处飘来潮声,近处则是絮絮而谈的声音,有人与她讲述着往事,她好似又问了他什么。
“红孩儿一事你既然已告诉了铁扇,便也算过去。”杏瑛见她走神,些微疑惑,“喜恰,你在想什么?”
喜恰乍然回神,摇了摇头,只说无事。
但杏瑛还有要说的,她瞧了瞧喜恰的脸色,叹了一声:“你可是还在找唐僧?”
喜恰见杏瑛神情严肃,顿了一瞬,默默点头。
她遇见了几次取经人,不知是偶然还是必然,虽然没能见到金蝉长老,但得见几位取经人如此能耐,到底放心不少。
况且她已有察觉,这位义兄哪吒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卷入此局,一路上定还有不少势力相助西行。
可正因为此,她又忍不住想......
金蝉长老身边都是能人,那这一路西行,她又有何能帮到他,报答他这份恩情的呢?
“但是我还有一事要与你说,今早碧波潭中三太子燃起的明光渐熄,万圣还是听从了她驸马的建议,着驸马去盗走了祭赛国金光寺的佛宝舍利......”
言到此处,杏瑛不由得紧紧盯着喜恰。
她来之前就这件事已思量了许多,又听闻红孩儿的事,只觉条条因果,盘根错杂,或许都是有联系的。
“红孩儿冲撞佛子,是故遭此劫难。”杏瑛神色复杂,“或且不论红孩儿,取经人西行一路,但凡有了心思与唐僧起了纠葛,冲撞了唐僧佛心的,无一善终。”
她看着喜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祭赛国,碧波潭,我之荆棘林,你之陷空山,这便是西行之路。因果或许早已定下,若不明哲保身,谁能保证自己不会成那被算计的九九八十一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