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1 / 2)
第97章
真言水有解药,这事极少人知道。
除了药王谷的部分人外,知道此事的人也就只有曲长风、祝恒、孟畅、丹心峰峰主等人和他们的亲传弟子。
至于谁手上拿着解药,谁手上没拿解药,这事就更扑朔迷离了。
蔚成文多半是从祝恒那里得知真言水有解药的,不,应该说,就是祝恒指挥他找穆时讨要解药的。
穆时和蔚成文对视片刻,问:
“为什么不找明决要?他手上肯定有。”
蔚成文迎着穆时的目光,从容不迫又坚定地地重复了祝恒的命令:
“阁主交代了,让我找你要。”
双方就这样在夜色下对视着。穆时在揣摩祝恒到底打着什么鬼主意。蔚成文则是一副会将祝恒的命令执行到底的样子。
贺兰遥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后,穆时收回视线,从蔚成文身边擦身而过。
穆时是个出千的老手,变起戏法来也得心应手,贺兰遥都没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只看见蔚成文用手掌紧紧攥住了手心里多出来的东西。
虽然没看清,但贺兰遥明白,蔚成文手里的那东西就是真言水的解药。
就在此时,有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那是个头发花白,胡须过腹,眉毛末端也长长垂下的老爷子。他穿着姜黄色衣袍,背后背着一把琵琶,瞧起来似乎是个音修。
老爷子出门后第一眼就瞧见了穆时,他视线稍稍放低,看见了挂在穆时腰侧的碧阙剑。满是沟壑的苍老面庞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珠转了一转,随即便笑起来,擡手捋了两把胡须。
他声音慈和,道:
“穆小仙君,我与你师父聊过些关于你的趣事,我早就想见见你,但直到今日才有机会。”
穆时问:“前辈是?”
大约是因为提到了曲长风的缘故,穆时这个不敬师长的人,此时的态度还算恭敬。
蔚成文连忙迎上前,问:
“黄长老,您怎么出来了?是觉得屋里人多,太闷了吗?”
“唉,不是,不是,屋里热闹,我喜欢的很。”
黄长老摆摆手,说道,
“我就是想起来,我在屋顶晾的参干没收,想给徒弟去一封信,叫他帮我收起来。”
说完,黄长老从袖中摸出一封信,递给蔚成文,说道:
“小蔚啊,你仔细检查一下,若没什么问题,我就将信送出去了。”
蔚成文接过信来。
穆时不打算打扰蔚成文做正事,就主动退到了一边去。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黄长老递信的手,那只手枯瘦,皮肤粗糙,呈现浅褐色,一看就是老人的手。
贺兰遥小声对穆时说:
“那是黄胜关,天音阁年纪最大的一位长老,位同副阁主。穆仙君,你要不要告诉他天音阁被攻山的事情?他那参干多半是收不成了。”
贺兰遥猜测着,天音阁被魔修围攻时,多半有给这位黄长老送信。但穆时让石良明在天音阁和暮平郡中间的孤峰东布了道拦截飞信的阵法,天音阁的飞信多半被截下了。
穆时摇了摇头,说道:
“可别,老人家年纪大了,万一太激动背过气去,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贺兰遥不觉得有问题:
“不至于吧?好歹也是修士。”
穆时抱着手臂,反问道:
“怎么不至于?你看太墟仙宗执法峰的郁老峰主,他又悲又气,都滋生心魔了。”
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
“你还好意思提郁师兄?”
在场之人纷纷瞧向声音的来处,只见远处高空上,飞舟逐渐现出踪影。而站在飞舟上,一身白衣的仙人,正是太墟仙宗的宗主孟畅。
飞舟很快就落了地,孟畅下了飞舟,收了飞行法器,直直地走向穆时,忧恨交织道:
“穆时,太墟加上你也才三个大乘期巅峰啊,这种关键时候,郁师兄他对太墟有多重要啊?你把他气成那个样子,你不是要他的命,你是要我和太墟的命啊!”
穆时问:“这事能怪我吗?”
孟畅幽怨地看着她,问:
“你多少也有点责任吧?”
穆时摇了摇头,平静道:“我觉得没有。”
“孟宗主,久见了。”
那边被蔚成文检查信件的黄胜关,已经将被查过的信件送出去了,他走向孟畅,与老熟人打招呼,
“老郁怎么了?”
孟畅又看了穆时一眼,无奈叹气:
“也没怎么,就是被年轻人气着了。”
“唉,老郁他太严格,年轻人又天性不羁,发生冲突也是难免的。”
黄胜关捋了捋胡子,说道,
“要我说,他不如就由着年轻人去吧,像我这般将活甩给师弟和徒弟,当个赋闲长老,不也挺好的?”
孟畅摇了摇头,道:
“我也劝过他了,他不乐意啊。”
站在孟畅后方的穆时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她拽了拽贺兰遥的袖子,跟凑过来的贺兰遥小声道:
“郁老头今年年初想退隐,孟畅拉着郁老头,说峰里不能没有他,好说歹说把人拦下来了。你瞧,这到了别人面前,他又装起了开明……”
“大人真虚伪啊。”
听见背后议论声的孟畅脸一热。
黄胜关提议道:
“这外面也怪冷的,咱们进屋吧?”
孟畅没有答应,说道:“黄长老,你先进去吧,我与我师侄说几句话。”
黄胜关也未推辞,自觉地离开了。蔚成文和贺兰遥对视一眼,两人都十分有眼色地远离了这对师叔侄。
周围清净了,孟畅低头瞧了穆时半晌,也瞧见了将穆时眼中的不屑,他有些想叹气,半晌,才开口问道:
“明决回信时说你受伤了,怎么样?不要紧吧?”
穆时怔了一下,问:
“你就想和我说这个?”
孟畅也愣了一下,问:
“你觉得我想和你说什么?”
穆时沉默了片刻,回答了孟畅的第一个问题:“伤没事,早就好了。”
穆时对孟畅说:
“时候不早了,你赶紧进屋吧。”
孟畅擡手想摸摸穆时的头,却被她挥手挡开。他无奈地瞧了穆时一眼,只能放下手,转身进屋。
穆时对站在远处假装看星星的贺兰遥说道:
“贺兰遥,我们也进去。别装了,天这么阴沉,能看见几颗星星?”
贺兰遥回答道:“好几颗。”
贺兰遥嘴上很倔强,身体却很老实,已经十分听话地开始朝着穆时这边走了。
穆时迈步进屋,她在进屋时用了法术,身上的衣服瞬间变换成了原本常穿的白绿色衣裙。
贺兰遥紧跟在穆时后面。
伏魔大会还没开始,但屋子里已经聚了许多掌门和长老,加起来大约有六十余人。有些极小的门派,是抱团/派了一个代表过来。也有些势力大的门派,同时来了两个人。
屋子里有几张熟面孔。
坐在靠门的位置的君月怜见到穆时,和她打招呼:
“欸,你也来参加伏魔大会啦?来这种场合怎么还带着凡人?是被迷得五迷三道不分轻重了吗?”
穆时稍稍低头。
君月怜与尚棱坐在一起,在桌子下方,他们的手正紧紧牵在一起。
穆时用看脑瘫的表情看着君月怜。
君月怜问:“你这是什么眼神?”
“我在想,你是不是走错地了?”
穆时抱起手臂,对君月怜说,
“你作为合欢宗修士,不应该去参加魔道的大会吗?怎么跑正道的伏魔大会来了?不会是来当内应的吗?”
贺兰遥和尚棱的目光皆变得有些惊恐,他们都担心穆时和君月怜打起来。
君月怜站起身来,强调道:
“我们合欢宗修士虽然荤素不忌,正道魔道都能泡,但我们的的确确是正道门派。我是正道门派出身的正道修士,正、道、修、士!懂吗?”
“而且相比起来,我觉得屋子里这群人更像魔道的内应,你听——”
屋子里的人声十分嘈杂。
伏魔大会还没开始,他们已经讨论起魔尊松宿的事情了。
“这二百年来,西州一直在内乱,一旦有哪个魔修想当西州的主人,其他魔修便会群起而攻之……如此状况下,西州应该自我消耗得很厉害,怎么还会养出这样的魔头?”
“大约是静悄悄地潜伏起来了,一边修炼一边耐心等待出头的时机,没想到还真叫他等着了。”
“一己之力屠掉整个伽落寺,如此实力,正道恐怕不是对手啊。小剑尊虽然优秀,但才十八,她怕是扛不起这重担吧。不如……”
“你什么意思?”
“正道与魔道当真不能共处吗?你们看,西州的状况很不好,缺粮缺水,民不聊生,若正道愿意分些资源给他们,他们也许就不会侵犯正道了。”
“韩子石!正道与魔道可是有血海深仇!”
“余长老,你不要这么激动,韩长老说得也有些道理。正道与魔道确实有血海深仇,但这魔尊未必经历过仙魔大战,说不定不是很敌视正道呢?”
伽落寺的弥灯也在这屋子里,他双手合十,声音弱弱的:
“我觉得不是这样的……”
那劝和的声音里带着心疼和不忍:
“能不打还是不要打,不要再现二百年前那生灵涂炭的样子了。”
站在门口的穆时沉下了脸。
君月怜不嫌事大,脸上反而笑意盈盈的,她对穆时说道:
“这主和之人,是天铸阁长老韩子石,他与你师父关系很不错,你以前的剑就是他打的。你瞧瞧,他的言谈,像不像魔道安插在正道的内应?”
此时也有人注意到穆时了,态度还算热络地同她打招呼。
“穆仙君。”
“穆小仙君。”
穆时没有理会同她打招呼的这些人,她清了清嗓音,问道:
“诸位长老,你们是走水路来的吗?”
天铸阁的韩子石回答道:“是飞来的。”
穆时嗤笑一声,说道:
“那可真是奇怪,我还以为你们是走水路时船翻了,不然脑子里怎么进了这么多水?不养几塘鱼都可惜了。”
韩子石反应过来,有些生气:
“你、你这个……不敬长辈!不懂礼数!剑尊就是如此教育你的吗?”
穆时轻嗤道:
“这位长老,我师父当然教过我尊敬长辈,但他从来没说过,我要尊敬脑子进水的二愣子。”
韩子石的怒火被点得越来越旺盛了。
他身边的天音阁长老黄胜关拉住了他:
“唉,老韩,你都一把年纪了,不要和年轻小辈计较。”
韩子石这才压抑住怒火。
穆时从韩子石和黄胜关面前走过去,直朝屋子最里面走。
贺兰遥赶紧跟上。
屋子里拼了一张长桌,桌子两侧有许多修士,他们或坐或站。因为考虑到一个门派可能来不止一个长老,蔚成文特地多备了些位置,此时还有些多出来的位置空着。
长桌的尽头放了把椅子,那椅子空着。椅子左边是明决,右边是孟畅。那空位到底是属于谁的,几乎不用言说。
昔日的正道,会坐在这里的是曲长风。而在此时的正道,能坐这位置的,当然是已经被视为正道领袖的祝恒。
穆时直奔这把椅子而去,她拉开椅子,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地在这个位置上坐下。
整间屋子都静默了一瞬。
孟畅当即就想阻止穆时,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