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2 / 2)
晨起,萧景飏收到了宁郡王的飞鸽传书。
萧景飏坐在御案后,将信笺上的内容反反复复念了好多遍。时而咧嘴傻笑,时而蹙眉忧愁。
江婉莹提出两月之期,这期间不会又生出何等变故吧?
越是胡思乱想,越发坐立不安,唯恐夜长梦多。
他铺开一份绫锦圣旨,提起朱砂玉笔奋笔疾书。
一盏茶后,他放下御笔,拿起一旁的玉玺加盖在圣旨上。
“来人啊!”
郝守信应声而入:”陛下,有何吩咐?
萧景飏卷起圣旨向前一递,郝守信行过来双手接捧。
“你去礼部,让礼部速速昭告天下。”
郝守信不知圣旨内容,瞧着陛下心情甚好,多嘴问道:“陛下,这圣旨上的旨意是?”
萧景飏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得意道:“传晓天下,封悦妃江氏为朕新后。”
郝守信惊得手腕一哆嗦,险些将圣旨脱手跌落。双膝跪地,惶恐谏言道:“陛下,这不合乎规矩啊!即便要立江氏为后,亦要待先皇后国丧满三载才是。”
萧景飏的眼光寒厉,刀向郝守信斥道:“什么规矩,朕的旨意便是规矩。还不快滚去传旨。”
郝守信连滚带爬狼狈起身,捧着圣旨到了门外。
萧景飏的怒火未散,陡然间想起什么来,自言自语道:“还是不妥,朕得亲自去接她,方能彰显诚意。”又急急起身,大呼道:“莫峥嵘,给朕进来。”
莫峥嵘隐隐闻见陛下训斥郝守信,本就胆战心惊生怕殃及自身。闻见疾言厉色的呼喊,火急火燎冲进了殿中。
落日坠山,暮色荒荒。
皇宫西门口,萧景飏一袭靛青色对襟窄袖长衫,乘在一匹汗血宝马上。
他身后跟随着以常胜为首,百人队的精英暗卫。
“出发。”萧景飏一听令下,百马嘶鸣奔腾向前。
马蹄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呼啸而过。
宫门口几声急切地呼喊,便淹没无声。
莫峥嵘听见动静回身,看清来人是汪太后,急忙跪地参拜。
汪太后被宫女搀扶着,赶到莫峥嵘身前。可惜为时已晚,眼睁睁看着萧景飏没了踪影。
这一日,萧景飏传召了重臣,将朝中之事托付。
待风声传到太后耳中,萧景飏已然整装待发。
汪太后恼怒皇帝为了一个女子,竟然不顾礼数宫规。连商议都不与她商议,便封了这个女人为新后。既然皇帝中意,太后也便忍了。可太后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为了此女离宫。
汪太后盈满胸腔的火气无处发泄,将气撒在莫峥嵘身上,骂道:“没用的东西,陛下胡闹,尔等为何不劝不拦?”
陛下谁能拦得住,不过莫峥嵘哪敢说什么,唯唯诺诺道:“臣有罪,请太后责罚。”
“罚你,怎么罚,处置了你,陛下回宫,不还得与哀家置气。”
气归气,汪太后也不糊涂,深知莫峥嵘是萧景飏倚重之人。
“滚滚滚,莫在哀家面前碍眼。”汪太后头痛欲裂,搭上宫女的手腕支撑身子。
莫峥嵘不动如山,回道:“太后娘娘,到了宫门下钥的时候了。臣身负皇城安危之责,奉命守护宫门。”
说得义正言辞又冠冕堂皇的,不就是赶她回宫嘛。
汪太后斜眼冷哼,咬牙切齿命道:“回宫。”
“臣,恭送太后娘娘。”莫峥嵘不禁偷笑,总算有惊无险。
落夜后,黑漆漆的官道上快马加鞭,过往之处地动山摇。
星月更替,午月燥热。
骄阳似火,烤得马匹懒懒散散缓缓踏步。
紧赶慢赶,仍是耗费了二十日,终于到达原州地界。
萧景飏面上用一方黑巾遮面,只露出一双略带疲惫的眼眸。
常胜摇了摇空了的水囊,口干舌燥咽了咽口水。纵马对萧景飏请示道:“主上,还有半个时辰便入原州城了,是直奔钱氏医馆而去吗?”
萧景飏早有打算,回道:“不急,寻寻一家客栈住下,休整一夜再做打算。”
原是迫不及待相见到江婉莹,可真真到了他却有些望而却步。堂堂一朝天子,屈尊降贵到此。岂非助长了江婉莹侍宠而娇的气焰,任由她变本加厉的肆意妄为。
他可以不计前嫌,不追究江婉莹弃他而去。可他依旧耿耿于怀,为何她能如此狠心。
半个时辰后,原州城门口。
城门守卫查验过常胜皇城司的腰牌,鞠躬哈腰不敢有任何阻拦。
寻了一家离钱氏医馆最近的客栈下榻。
众人一路风尘仆仆,吃饱喝足便各自回房补眠。
翌日,云阴日藏。钱氏医馆的牌子已摘下,囤积的药材也都低价贱卖了。
那个原州知县听闻宅子要卖,出手阔气五千两买下此宅。
晨起趁着凉爽,江婉莹与何婆婆一道上街采买回京路上所需的东西。
行经衙门外的告示墙,见有不少百姓围观皇榜。
有识字者高声朗读,读与不识字的百姓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诏后过世无三年,礼不当封。朕迟迟无子,国之根本不安,朕心惶恐。为保国之安稳,遂封悦妃江氏为朕新后。普天同庆,大赦天下。以此积福,天地佑朕绵延子嗣,续江山长久。”
百姓议论纷纷,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入耳中。
有人道:“据说当今陛下不能生养,怕是这个新后亦是摆设。”
一人惶恐道:“不要命了,竟敢非议天子。”
又有人道:“我听说啊,好像是要过继宗亲之子,封后不过是给过继之子一个有身份的养母罢了。”
另一人小声附和道:“对对,我也听从京城回来的人说得真真的,还听说啊,这个江氏据说狐媚惑主,不然又无家世,怎能坐上后位。”
方才朗读告示的者听不下去,恐吓道:“祸从口出,这可是官府衙门口,还不都快散了。”
围观之人一拥而散,顷刻之间远离告示墙。
江婉莹走近告示墙,仔仔细细将皇榜瞧了两遍。
新后?她成皇后了?
萧景飏究竟是要作何?
按理说,不该回宫后将她晾着,置之不理或者打入冷宫才合乎情理啊。
何婆婆不识字,不过方才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担忧大过欢喜,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江婉莹愣在原处,久久不能回神。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何婆婆率先反应过来回眸一看,惊叫了一声。
江婉莹猛然回神,四下环视。一群人高马大的男子,朝她二人围了过来。
江婉莹慌张拉上何婆婆想逃跑,她往哪个方向躲闪,那群人便堵到何处。
“皇后娘娘,你这是想往哪里跑啊?”
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耳熟,不过一时竟想不起是何人。
江婉莹循声望向说话之人。
“常胜,怎么为何在此?”
常胜答非所问道:“不止是下官来了。”
常胜是莫峥嵘的属下,江婉莹误以为是莫峥嵘也来了。心中不禁后怕,前有宁郡王,后有莫峥嵘。如此兴师动众捉她回去,莫非萧景飏表面封后,实则是要折磨于她。毕竟他是天子被女子抛弃之辱,这口气岂能轻易作罢。
常胜见江婉莹面色有异,作揖道:“娘娘,有人等着见您呢。”
左右不过是见莫峥嵘,想必对方带来了萧景飏新的旨意。
江婉莹不答话,扶上何婆婆老老实实随常胜走。
少倾,常胜将她二人带回到了医馆。
汪宁与侯有范不知所踪,连同宁郡王与江木槿亦不在。
常胜命人将何婆婆带走,江婉莹深知这是要拿何婆婆的命威胁自己。
“请娘娘稍后,人一会便到。”
常胜说的客气,江婉莹听得心惊肉跳。闷嗯一声,躲回了西厢房内。
屋外,突然间乌云密布。
整个房内一瞬变得黑压压的,狂风大作吹得朱窗乱颤。
顷刻之间,雨水淅沥落下。
雨声聒噪,噼里啪啦吵扰。
砰的一声,疾风撞开房门。
潮湿的雨气携风闯入,扑面而来撩动她的青丝。
她愣愣擡首,想要起身去关房门。
刹那间,身躯僵立不动,直勾勾望向门外。
门外院中,立着一个撑伞之人。
月白衣衫孤清冷傲,那把茶白色油纸伞亦散发着冷漠。
“萧景飏。”江婉莹无声在心中低唤,只觉得五味杂陈不知该喜还是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