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二合一)(2 / 2)
花戎和月明也齐齐躬身行礼。
帝王脸色不是太好,显然还没从早间的桩桩件件中抽身:“免礼。”
之后,幅度轻微地朝明嘉应躬身,“母亲,身体可好些了?”
明嘉应:“好些了,多谢陛下惦记。”
此刻,她一身柔和尽数敛了大半。
话毕,眸子一擡,浅睨着陈元祖,“横竖你也不用早膳了,还杵在这做甚?还不快走。”
果然是亲祖母,最是偏爱于他。知他最怕父皇,专门搭台阶让他遁。这样都不跑,岂不是枉费了皇祖母的苦心。
陈元祖孝顺,自是不会这般。
他自然又恭敬地朝帝王行礼,“父皇,儿臣先行告退。”
永平帝现下心里有事儿,也顾不上搭理他了。大手一扬,示意他可以滚了。
陈元祖如他所愿,滚得飞快。
一旁,明嘉应柔声开口,“你们也下去吧。”
花戎和月明退离。
用膳的小厅原就不大,如今只剩母子二人,皆未说话,静得落针可闻。
片刻后,永平帝坐到了陈元祖方才的位置,凝着明嘉应,他稍作斟酌,终于开口,“母亲可是还在怪儿臣?”
曾经,母亲对他也是万般疼爱。她从不和他讲大道理,笃定地言传身教。自从那日,大皇子夫妇带着稚子离开皇城,一切就变了。
明嘉应过了一会儿才回:“阿宴,母后从未怪过你。”
有些位置坐上去了,便不想再下来了。为了能一直坐在上面,一旦发现潜在的敌人,他就会过激反应。这种过激反应,源于在意。越过激,越在意。
人之常情,换了个人,也很难再做得比他更好了。怪只怪楚家运气不好,收养的义子带着前朝血统,这胸腔里藏的是野心。这若不是牵着皇后和大皇子一家,楚家怕是全没了。
“只是母后老了,总是想看着家和人兴,可如今t本宫是一样都见不着。如此,该如何欢喜?”
“阿宴”这个称呼久违落入帝王耳中,幻化成一根无形的细针穿透过他的肌肤,隐于血液,在他的四肢百骸游走,最后刺入心脏。看不见血,但他真实地感受到了痛感。
“母后。”
明嘉应听这一声唤,总觉得和平时不同,温情,透着几分愧疚。
她的神色不自觉柔和,“你刚不是问小五让本宫陪他去做什么?”
“他想咱们家那位小郡主了,想去西地瞧瞧,本宫也想啊。十年了,今夏,我们小郡主就要及笄了。她原该是这天下这娇贵的小女郎,是我们天家的金枝......”
若是没有那件事,该多好。
她的及笄礼当是轰动的华丽的,引诸国瞩目的。说不定还能在那场及笄礼,得遇她命定的郎君。
“阿宴,你是天子,你的任何决定母后都不会置喙半句。以前如此,以后亦如此。”
“今儿,母后就想你允了小五,让他去西地瞧瞧。回来,还能同本宫说说那边的事儿。”
也不知道是娇娇软软的小郡主软化了永平帝对楚家的抗拒,还是明嘉应久违的和颜悦色让永平帝开怀,片刻沉默后,他妥协了些许,多年来,第一次,“母后说得对,我陈家的小女郎怎能长久地呆在荒寂之地。”
“接她回来好么?母后。”
“让小五随白通一道去西地,接回您的小郡主。”
明嘉应不禁有些惊喜,沉静的眼似忽然落了星,亮得不可思议,“阿宴,你说的可是真的?”
永平帝看她这般,越发的愧疚。
母亲的开心这般简单,他都没能给她。
“母后,是真的。您年事已高,有个乖顺的小姑娘陪在您身边,治愈又解乏,对您的身体也是极好的。”
“那......”明嘉应想问的是大皇子呢?他这一世都要呆在西地了么?
永平帝:“母后,别说,容儿臣再想想。”
明嘉应闻言,当真没再说什么了,一方面永平帝退了一步愿意接小郡主回帝都已经很让她惊喜了。另一方面是她了解自己的这个孩子,根本逼不得。
气氛冷了会儿,明嘉应主动将话题带开,“阿宴今日可是有烦心事儿?”
永平帝如实道出,末了,“儿臣忽然开始理解您的心情。”
一家人,心却不在一起。
多年前,他经历过母慈父爱兄友弟恭,他知道,那才是家该有的样子。
正是因为亲身经历过,对比现在种种,难免失望心灰。
明嘉应听完,犹豫了会儿,“阿宴,有件事儿母后想和你坦白。”
永平帝眼中有诧异一闪而过,“母后请讲。”
明嘉应:“江兴呈上的证据是本宫给的。”
这话让永平帝愣在当场。
明嘉应停了会儿继续,“小郡主给递的信,这卖官一事儿起初是她发现,并且亲自推动的。”
她说完了,永平帝才回过神来,“你是说这案子,是夕夕办的?”
明嘉应理解他的讶异,和她刚看到信那会儿一样一样的,她笑了声,“可不是,怪虎的。”
明嘉应取了信,递给了永平帝。
他细致看完,不禁感慨,“这字,写得真漂亮呐,比养在帝都的几个都要强。”
明嘉应:“何止是字,咱们小郡主的画医术制作点心的本事,就是来到帝都,那也是一等一的好。”
聊着聊着,永平帝心中的躁郁慢慢散了去。
这一日他坐了很久才离开。
午膳前,帝王单独召见白通黄风荣和陈元祖,令他们前往西地审查卖官案和温家灭门一案。
结案后,接回明乐郡主陈夕苑。
金口玉言,一经道出便无转圜的余地,就如同十年前,大皇子夫妇带着年幼的郡主远赴西地。
天色将暗未暗时,六宫已是传遍。等天亮起,整个帝都怕是都知晓了。消息能传出来,定然是帝王授意,不然谁敢那?
当下陈元祖出了议事殿,欢喜再掩不住,明晃晃显于面。虽说他平时也是欢喜模样居多,但哪一次都不及这次明亮,馥郁。
白通自是知道他在开心什么,但是他觉得这五殿下是不是想得太过美好了?小郡主这次回帝都,是福是祸还不知道呢。
终于,他没忍住开了口,“臣有一事儿不明,想问问五殿下你。”
陈元祖一如既往的好说话:“问吧,本殿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白通没直接问,反而擡手,食指对天。
陈元祖随着他的指尖望去,“?”
欢喜凝固了,整个人显得有点呆。
白通和黄风荣都笑开了。
黄风荣凑近他的耳边,以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到的低微音量提点道,“白相的意思是,万一这天变了呢?”
小郡主一个人在这帝都,她该如何保全自己?
陈元祖了悟,不禁细细思忖,“走一步看一步罢,亦只能如此。”
“想当年,谁都以为大哥能一生顺遂,结果呢?”
被迫背井离乡多年,智多近妖却只能隐于那至荒寂的地方。同样的,现在谁都觉得小郡主危险,说不定她能闯出一条明媚花路。
“您说是这个理么白相?”
白通是赞同这话的,毕竟他自己曾有过类似的际遇。多年前谁知白通之名?又有谁相信他能站上权利之巅?
“是这个理。”
“不闯闯,怎么知道结果呢?”
“而且我们小郡主也不是完全没人?”
“嗯?”
“她不是还有我这个幺叔?我活着一天,必定尽全力护她安稳。”
陈元祖,帝王幺子,肆意浪荡惯了的人儿。这一刻,前所未有的认真,叫人不得不感叹血脉神妙。
他与小郡主多少年未见过了,可他本能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