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难以启齿的画(1 / 2)
出了灵堂,二人在家丁引领下,沿着曲折的长廊穿过暮色沉沉的庭院,向府门而去。
就在即将迈出长廊、踏入外院的一刹那,一道柔美却尖利得刺骨的嗓音,陡然自身后炸响:
“站住!”
脚步声戛然而止。
陆青眉梢几不可察地轻挑,沈寒眼底则掠过一丝锐光。
空气凝固了一瞬。
随后,两人才不约而同地、从容不迫地转过身。
果然,来人正是多日未见的温家大小姐——温瑜。
她裹在一身过于宽大的熟麻布丧服里,僵直着背脊,几乎是冲出了长廊口的阴影,目光掠过二人,如冰冷的钩子般死死钉在陆青脸上。
“你...你们,怎会在此?”温瑜的声音,早已失了探芳宴上那掐得出水的柔媚,只余长期哭嚎灼伤的沙哑滞涩。可她偏要捏着嗓子,将那残破的声线拧成一根尖细的、欲显矜持的线,这强拿出的腔调,反而激得人耳蜗与心头都泛起一阵不适的刺麻。
陆青眼风淡淡一扫。
这位兄长新丧的温家小姐,脸上瞧不出几分哀戚,面色不苍白,神情无悲切,连眼眶鼻尖都不见红。唯有满眼的狐疑与防备,那双曾水汪汪的眸子,此刻似蒙尘的琉璃,眼底灰败的敌意如淬毒的针,正直直盯着她。
陆青心下嗤笑。
这么久了,这位温姑娘,竟还把她当作假想的情敌搁在心里。
她与赵王那点没影的事,不过是皇后一厢情愿的盘算。她连赵王眉目都记不真切了,这会儿再来翻这陈年旧账,未免太不识趣。
更何况,论起寻衅,这位温姑娘私下怂恿温谨来找她麻烦的旧事,反倒阴差阳错,为她们撬开了一条探寻暗卫的缝隙。
这不知是该叹命运弄人,还是天意果然难测。
沈寒神色淡然地开口:“偶尔路过,就此别过。”说罢,她便要拉起陆青转身离去。
这地方多待一刻都嫌晦气,她们可没闲心应付这位满脸都写着“寻衅”的温家小姐。
“且慢!”温瑜急追两步,横身拦在二人面前,目光冷冷扫过眼前这两张明艳更胜自己的面孔,心头嫉恨如潮水般翻涌,“我温家与二位素无往来,何劳你们前来吊唁家兄?”
“温姑娘没听清么?”陆青被她拦下,心头不悦,语气便也淡了下来,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温家这潭污水,沾上便是麻烦。“不过是,顺路经过而已。”
眼见温瑜瞠目欲要反驳,陆青不给她机会,径直截断:“温姑娘怎的拦着不让人走?莫非首辅府邸,竟是个许进不许出的地方?”
沈寒唇角微不可察地一扬,见温瑜已气得面色涨红,脸上挂着得体的浅笑,顺势道:“温姑娘若无要事,我等先行一步。天色向晚,家中尚有长辈等候,不便久留。”
温瑜的目光在二人身上狐疑地扫视。
她一见陆青就心烦意乱,方才隔老远,单凭一个袅娜的背影就认出了她!
待走近了,在暮色中看得更真切时,一个让她更不快的发现浮上心头:这二人站在一起,竟有几分说不清的神似!她们都身形高挑,比她高出大半头,容貌俱是俏丽,却偏都挂着一副令人讨厌的清冷神情。
尤其是此刻,秋日最后一缕沉落的金光,正不偏不倚地勾勒出她们的侧影,将那分清冷,映照得格外清晰。
温瑜酸涩地品咂着这份令她莫名讨厌的清冷:
沈寒的冷,是工笔仕女图被浸在了山间孤月的清辉里——素雅清淡的眉眼带着不容亵渎的疏离,那冰凉的绢帛之下,却有反而勾得人想一探究竟的生动神采。
而陆青的冷,则是初春溪水的清冽,清澈见底,眼波流转间,自有灵动俏皮的光彩漾出。偏偏那精致的五官——夺目的双眼、小巧的鼻梁与圆润的唇珠,又将她那份姝丽勾勒得恰到好处,毫无攻击性,反而更显可恶!
——这二人,竟是将清冷诠释得各有千秋,怎不叫人嫉恨!
温瑜心头翻涌的嫉恨难以平息。
她对自己的容貌向来得意,自诩惊为天人,可眼前这两人,竟让她生平第一次生出一种被彻底比下去的、难以忍受的挫败感。
她抿紧唇,硬邦邦地甩下一句:“既然如此,不送!”
陆青与沈寒微一颔首,转身便走。
就在她们转身的刹那,残阳的余晖仿佛刻意追逐,正正地镀在陆青的侧脸上——
比起正脸,她的侧颜线条更显清冷决绝。而就在这金光勾勒的瞬间,她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扬起一抹极淡的、清冷夺目的弧度。
就这一抹夺目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