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这个男人不简单(1 / 2)
“好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听得宁义武此话,那些长老这才敢缓缓起身,悉数低着头小步朝门外走去。
等到他们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宁义武忽然将他们喝住。
众人早已肝胆俱裂,宁义武一声大喝,他们便又战战兢兢地回过头来,眼神惶恐地望着宁义武,心理直哆嗦。
这十几年的相处,他们深深了解宁义武的雷厉风行,也了解宁义武的权术手段,但是更加了解宁义武的一诺千金,难不成这一次宁义武出尔反尔,真的要处罚他们?
这时,雨忽然停了,留下秋风在寒夜里继续飘**。
宁义武缓缓转过身去,一手抚摸着白须,一手负于后背之上,气度轩昂,神色非凡,随后背着众人朗声说道:“回去之后,可要好好反省,不要再做傻事,当年那万剑宗的叛徒想要投靠清音谷,可是被清音谷拒绝,让他们家族无处可去,随后销声匿迹,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你们可以换位思考一下,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宗主是真心能够接纳叛徒的,如果因为一时的错误而毁了之前的功绩,你们后代都无法抬起头做人的!现在对你们家族来说,的确有些阵痛,但是如果你们能够克服这些阵痛,我宁义武五十年来从未失信于人,这你们是知道的,今后也不会让你们的家族失望,只要你们不哄抬物价,不囤货居奇,不制造假货,不恶意竞争,我对你们没有什么别的要求,该赚的钱,钱,我还是让你们赚,而现在是非常之时,一时的疼痛是在所难免的,希望你们能够理解我宁义武的苦衷,给老百姓一条活路!下一次如果再逼得我骂人,那我可就不单单会骂人了!”
宁义武说完之后,忽然笑了起来,笑容通达自然,眼神豁达坦**。
这世界上绝没有比他更为坦**的男人。
众人听闻宁义武这一番话,无不连声感激道:“一定遵从宗主的命令,一定遵从宗主的命令。”
宁义武没有下令,他们仍旧站在原地,不敢挪动半步,一双脚就如同泰山压顶,实难抬起。
孰料宁义武突然话锋一转,“来人,将这造谣生事林长老与青长老抓起来!”
一瞬之间,两位飞影犹如神兵天降般,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而后一瞬间,一番行云流水百年将那林长老与青长老完全控制,两位长老动弹不得,竟是连凝聚真元的力量都已被两位“飞影”瞬间剥夺。
前后时间不过两秒。
原来,他们平日里不思武境,总想着通过这样那样的办法来恋聚敛钱财,进而享受生活,怎是宁义武“飞影”军团的对手,一瞬间便被剥夺了所有的真元,更加飞影从天而降,他们防不胜防,哪里有机会反抗?
武境世界也是人的世界,是人就难免陷入奢靡放纵。
两人眼色不一地望着宁义武,其中那青长老竟是破口而出,“宁义武,你想要做什么?”
而一旁林长老却是默然不言,心中惶恐难安,“宗主!我。。”他本想说一句还请宗主手下留情,但是他自知自己犯了死罪,心中喟然一叹,不再求饶,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何必这样窝囊?他深知宁义武最痛恨没有骨气的窝囊之人。
宁义武见二人态度截然不同,随后大手一挥,那控制住林长老的飞影立即松手,随后一道幻影闪过,犹如流星,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自由之后的林长老心中松了口气,惶恐的脸色渐渐回归惭愧,再次面朝宁义武稽首相拜,随后侧脸斜目,瞟了一旁苦苦挣扎的青长老,一时间百感交集。
原来,宁义武是故意突然大声一喝,就是想要看看这二人反应,如果他们念及旧情,还能够称自己一声宗主,便可以观后效,今后再用;反过来,如果他们愤怒之情溢于言表,称呼自己的本名,那就容不得自己不留情面了。
宁义武是这时代最讲求情面的领导者,他几乎很少杀鸡儆猴。
这是宁义武的权术之一。
想要成就一番大事,不讲求一点儿手段,一天到晚“空谈民族大义”,“空谈伟大理想”,就会重蹈当年紫玉宗宗主的覆辙,当年这紫玉宗宗主身为一宗之主,对权术一道深恶痛绝,最后遭致惨败。
宁义武是卓越伟大的民族开拓者,他深知有些时候是需要权术的,只要这个权术针对的不是普通老百姓,那就可以用。
青长老这才知晓自己彻底犯了众怒,可他血气方刚,竟还是不愿意承认错误,“宁义武,你究竟想做什么?”
宁义武哈哈一笑,对此人的愤怒置若罔闻,“你看看,我苦口心婆地说了这么多,你居然还直呼我名,我本想试试你们的态度,如果你在这种情况下还称呼我一声宗主,我自然不会大开杀戒,会根据你们的表现日后再启用,毕竟,你们深谙中枢,而且也为我们神剑宗立下过功勋,我不想将事情做绝了!然而,你居然如此令我寒心,竟公然直呼我宁义武本名,很显然,你心中还是不服,回去之后,你必定会计划着重头再来,我留下你们,不是自找麻烦吗?”
儆猴还是得杀鸡。
“宁义武,你不是说不杀人吗?你。。。你。。你言而无信!”青长老目光狠狠瞪着宁义武,眼球差一点就要瞪出来,恨不得将他吞入腹中。
宁义武大手一挥,雷霆大怒,“我是说不杀人,你配做人?没有我宁义武,能有你们今天?青思义,我给你多少机会?我将你们撤职,那是尔等身居要职,却不思正道,整日对我表面一套,背地一套,黑夜里花天酒地,我宁义武念及你们功勋卓著,是要尔等心思悔过,我以观后效,日后若有机会,再启用尔等为国效力,没有想到你如此绝情,哼,想不到财富竟然已经将你们吞噬成这样!拉出去就地正法!”
那控制住青长老的“飞影”战士得令之后,立即将其拖出门外。
“你。。。宁义武,你不得好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临死之际,这一位“血气方刚”的青长老,竟是如此这般破口大骂道。
宁义武纵声大笑,“似尔这种在阳间如此不明忠从之道之人,难道在阴间就能够得到那冥神的赏识吗?”
宁义武话音未落,只听门外传来一声惨叫,青长老果然被就地正法了。
随后,那一位“飞影”战士依旧默不作声,脸色平静地提着青长老头颅来到宁义武旁边,稽首再拜,众人眼见那鲜血淋漓的头颅,心中无不骇然,即便深知此乃宁义武杀鸡儆猴之举,却也不敢再心生他念。
宁义武欣然点头,长吁一叹,朗声道:“厚葬吧!善待他的家人。”
这时,站在一旁的宁无缺猛然一惊,面朝父亲,稽首拜道:“父亲,善待他的家人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对他进行厚葬!”
原来,宁无缺从小在军队之中长大,这也是宁义武特意安排的,在军中长大的宁无缺就养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铁血性格。
从军队之中走出来的年轻人,总是比寻常人更加坚决。
宁义武轻轻挥了挥手,“我不想搞得人心惶惶!这一件事就这样说定了!”
众人再次拜服,虽然他们都知晓宁义武这一番行为存在着作秀的意味,但是他们还是愿意接受这样的宁义武,佩服这样的宁义武,尊重这样的宁义武。
不愿意作秀的政治家,结局就只有一个,身败名裂。
如果你犯了错,你是更希望你的领导者宽容作秀,还是更希望你的领导者杀鸡儆猴?
宁义武随后面向青长老,厉声喝道:“去西部雪城好好反省自己,这中央,你就别呆了。”
林长老原本的目的是想要借此机会重新回到中央中枢,而现在已然无望,他心中自责的同时,不敢心生他念,膝下不再有黄金,立即跪于地下,面朝宁义武低头叩拜:“多谢宗主不杀之恩!”
“好好干,不要让我再失望。”宁义武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宗主,我。。。唉。。。”林长老一时间惭愧难当,在地上找着缝隙,一时间哭得梨花带雨。
“下去吧!”
林长老长跪不起,拜了三拜,咚咚咚磕了九下响头(这是天域的一种礼数,称之为“九头之礼”,就和负荆请罪一样),额头磕出了鲜血,他这才起身,却不敢独身离去。
宁义武将二人处理之后,回过头来,面朝众人缓缓说道:“记住,我宁义武一向做事公平磊落,今天是我十年来第一次杀自己人,不要再做这么愚蠢得事情,我宁义武那也是曾经在战场杀敌万千之人,不要再来挑战我的耐心和仁心!”
“是是是!宗主生命,宗主圣明,我等再也不敢了,我等再也不敢了!”众人被宁义武一番言词吓破胆之后,齐声这般稽首叩拜道。
“走吧!回去先睡个好觉!睡醒了,明天记住去诸葛龙那里交钱!也算是投资,希望你们能够汲取教训。”
“是,是,是!”
宁义武大气地挥了挥手,那些长老心中巨石终于落下,这才敢挪动步子,悉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其实,宁义武这个新政也是为了应对非常之需,如果按照后武境文明的多元秩序之标准去评判这一件事,显然对宁义武的新政颇有不理解,因为按照多元武境秩序的思想体系,这些掌管财政的长老,可以聘请修武者来保护他们的财产,完全可以避开修炼武境,但是这毕竟是武境世界,又是多事之秋,成为一名修武者本就是极为不容易的事情,苦修十八年载,到头来居然是别人的保镖?试想,多少修武者能够咽下这一口气?更何况如今天下分裂,战争频繁,修武者更是极为宝贵的战争资源。
武境世界的最终进化虽然也是多元文化,但是在这之前,还是以武为本。
历史是没有终点的列车,只能一站一站,有时候它会停车,有时候它还会开倒车,但是总体而言,他的目标还是“以人为本”,以人为根本,如果一个民族的历史不是这样,那他要么灭亡,要么融入那些开创这样民族文化的大家庭之中。
在武境世界,作为一名修武者,究竟是上战场厮杀,守卫一方平安更为荣耀,更加受人尊重?还是当这些富人的保镖更为受人尊重?显而易见,大多数情况下是前者。
更加上,“以武上位,以德辅之”本就是天域八千年的文化传统,这些掌控自由财权的长老本是依靠武境力量获得社会声望,进而聚敛资本,获得社会财富,然而当他们获得社会财富之后,便舍本求末,被金钱的力量所吞噬心灵,不再修炼武境,如此一来,他们的儿子效仿,既不修炼武境又想世袭财富,这岂不是让天下的修武者寒心吗?
眼见父亲一番雄才武略,宁鸿远心中更为佩服:“父亲实在是了不起,我实在是不如啊!父亲改革势在必行,这政治世袭实乃这时代的黑暗,老百姓本就朴实,他们也承认世袭,但是绝不承认毫无作为便可世袭,当年我们国家五胡乱华,百姓没有斗志,就是因为老百姓极度反感司马家族毫无作为的世袭,同是世袭传承,当年战神霍去病的弟弟霍光深受老百姓爱戴,而司马懿的那一群后代却遭人唾弃,这其中缘由,无非前者在世袭之位之上,为天下苍生谋福,而后者却仗着世袭之位而穷奢极欲,更何况司马家族之业,乃是非积德之业,岂能长久?
“武境世界亦是如此,父亲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不愿意他老人家建立的大业是非积德之业,必须实现政治经济秩序的向前突破,否则即便依靠武力和权谋获得了最终胜利,那又能怎样呢?不过历史昙花一现而已。而父亲要做的是改变历史,创造长治久安之秩序,而不是为了昙花一现!
“父亲没有颁布新政之前,我神剑宗的年轻人眼见这些花花公子整日纸醉金迷,不思武道,心中已然充满怨气,如果父亲不解决这个问题,其结果,必定是整个社会的舆论对神剑宗极为不利,年轻人没有斗志修武,军事,经济,政治便无从谈起,我神剑宗恐怕也只有被他人占领的份了”。
正如宁鸿远所想,他父亲的确是一位优秀的政治家,真正优秀的政治家永远懂得“兼得民心和贵心”,一味的依靠民心,最终得来还是天下大乱,一味的依靠贵心,历史便不能向前突破。
所以,宁义武一向对这些世家较为宽容,只要他们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宁义武都能够宽洪大量,这一次也是一样。
天域的经济制度非常特别,实行的是家族经济贸易制度。
各个地方割据势力的首脑,例如当今神剑宗的宗主宁义武,清音谷的谷主赵定龙,为了掌控“国家”经济进而掌控财政,便将这些掌控家族经济的族长聚集起来,只负责连接家族与权力中枢,宁义武有什么要求,市场有什么需求,他们就下令这些家族进行大规模生产。
这些族长的权力与威望,在各自的家族之中之所以无人可以替代,究其原因,则是因为宁义武派军队保护他们的社会地位与家族地位,那些反抗族长的心怀不轨之徒,如敢与宁义武的军事实力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
家族经济贸易类似于宁鸿远前一世的国有企业,而各个地方上的小规模家族经济始终无法与之抗衡,也只能做一些小本买卖。
例如,生产丹药,宁义武会先让“预算司”计算去年整个神剑宗的市场需求,然后在通过专业的计算,来让这些家族进行大规模批量生产,以满足市场需求,再比如军队之中刀剑需求,军队之中铠甲需求,民间百姓的衣物需求等等等。
这种类似于国有经济的家族经济体制,有优有劣。
优点大致有五,第一,有效防止通货膨胀,减少了滥用初级生产资料;第二,有效控制经济世家大族族私下叛乱,通过管控经济来达到中央集权;第三,防止家族之间进行恶意竞争;第四,避免了老百姓由于豪门世家肆意哄抬物价而怨声载道,为非商人的老百姓谋福音;第五,有效减少了家族私通外敌的机会。
缺点大致有五,第一,降低了整个市场经济的活跃性;第二,降低了市场竞争性,虽不至于造假,所以带来一定程度的懒产劣制;第三,降低了神剑宗出口效率;第四,由于军权在握的情况下,还完全掌控国家经济,极其容易导致独裁,例如当今的万剑宗宗主白眉老人,在万剑宗内部实行的也是“家族经济制”,同等制度下,宁义武充当的是一位社会矛盾的政治调停者,而白眉老人则充当一位彻头彻尾的独裁者;第五,比起自由经济秩序,虽然有益于减少贪污腐败,但是一旦出现贪污腐败,容易尾大不掉。
没有完美的政治制度,经济制度更是如此,只有适合当时情况下的政治经济制度。
这或许在一定程度上,让这些家族首脑没了自由,宁义武也存在着软禁他们的嫌疑,但是“自由文化”在天域历来就是非主流文化,这些家族族长只要能够获得社会地位与社会财富,他们是愿意牺牲自由的,这是与宁鸿远前一世不同的地方,比起自由,天域的文化更讲求尊重和服从。
这就是天域的初步经济秩序,神剑宗的文化经济制度。
而宁义武的新政,就涉及到了这其中的方方面面。
等到那几人带人离开之后,宁义武与宁无缺彼此对视一眼,皆是露出淡淡的微笑,事情已经解决了一半,至于另外一半,宁义武望着眼前这两位自己曾经的左膀右臂,三分心寒,七分心喜。
宁义武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随后自个儿给自己沏了一壶茶。
他的神色依旧是如此镇定,睥睨万物的气度,更是一时间让站在一旁的朱赵两位长老,不知应该如何应对。
他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至于跪着,他们又不愿意。
他们曾经为神剑宗立下过赫赫战功,于千军万马之中生死无惧,而且各自掌控着神剑宗的经济命脉,朱长老掌控着神剑宗的丹药行业,赵长老掌控着神剑宗的基础产业,也就是老百姓的衣食住行,他们家族也因此富可敌国,而长时间的富足,恰好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
望着眼前的朱长老,宁义武回想过去,朱长老二十年前也是拥有民族复兴之理想的,宁义武这才将神剑宗财权很大的一部分交给他去经营,然而,十二年过去,朱长老就变了。
不忘初衷太难太难,真的很难。
宁义武坐在座位上,神色自若,默然不言,只顾低头饮茶。
原本,按照传统的规矩与礼节,身为宗主的宁义武本应该坐到大堂尊座之上,而眼下他只是随意找了个下属的位子坐下,这一番动作不禁让人为之惊愕,更让屋顶上的宁鸿远感到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