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唉,唉,唉(2 / 2)
蝴蝶忍越听,紫眸中的火焰就越盛。期待落空,加上之前的旧账和新伤,让她彻底失去了耐心。
她松开捏疼他的手(这反而让他更不安了),深吸一口气,然后——
开始用她那炉火纯青的、温柔到极致的语调,开始了新一轮的、长达十句的、句句诛心的阴阳怪气连环击:
“哦呀~原来在先生心里,我们的‘不一样’,就是‘很好’和‘那种’呀?真是精辟呢~”
“是我太愚钝了,听不懂这么深奥的‘就是……反正……就是……’呢~”
“看来我对先生来说,确实没什么特别的,连个像样的形容词都配不上呢~”
“茉莉小姐听到这些,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呢?毕竟人家可是‘天生一对’呢~”
“也是,像我这种只会‘报复’、‘占有欲强’、还‘听不懂理论’的女人,确实不配得到清晰的表达呢~”
“说不定先生心里早就觉得烦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吧?毕竟‘热恋期’都过去了呢~”
“啊啦,我是不是该自觉点,主动给未来的‘三妻四妾’让位置呀?反正也只是‘很好’而已嘛~”
“还是说,先生其实更擅长用行动表达?比如……现在就开始为晚上的‘敷衍’做准备?”
“算了,看来是我奢求太多了。毕竟,连‘我爱你’三个字,大概也只存在于‘理论’中吧?”
“真是抱歉呢,让您为难了。我这就走,不打扰您继续研究您的‘理论’和画画了~”
一句比一句尖刻,一句比一句委屈,却又用最甜美的声音包装着,如同裹着糖霜的毒针,密密麻麻地扎过来。
他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像之前那样试图辩解或求饶。只是脸上的无奈渐渐褪去,眼神变得异常柔和,甚至带上了一丝了然的笑意。
等她终于停下,胸膛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紫眸倔强又带着水光瞪着他时,他才轻轻笑了笑。
那笑容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所有喧嚣伪装的直白力量。
他看着她,用最清晰、最平和的语气,慢慢说道:
“大概就是……”
“哪怕我说一万遍‘我爱你’,你都还要逼着我,继续不停说下去的那种喜欢吧。”
“我们都因为嘴笨,或者因为喜欢恶作剧,而总是把对方气得跳脚。”
他顿了顿,目光温柔地笼罩着她:
“但是,因为我爱你……”
“所以,我会一直这样纵容下去哦。”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复杂的理论。只有最朴素的承认——承认她的“无理取闹”是他甘之如饴的特权,承认他们之间这种独特的、拌嘴吵架又离不开彼此的相处模式,其根源在于深爱带来的无限纵容。
话音落下,他没等她反应过来,也没再给她继续“阴阳怪气”的机会。
他倾身向前,用一个温柔却不容拒绝的吻,封住了她所有未出口的尖锐话语和委屈。
蝴蝶忍的身体先是一僵,随即,那紧绷的愤怒和酸涩的委屈,如同被阳光照耀的冰雪,迅速融化。他话语里的纵容和那个吻的温柔,精准地抚平了她所有的不安和刺痛。
她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未落的湿意,手臂却已经不由自主地环上了他的脖颈,开始生涩而热烈地回应这个吻。
办公室里,弥漫的硝烟味瞬间被甜蜜的气息取代。地上散落的画纸和书法,见证了又一场由“理论”引发、却以最原始的爱的告白而告终的“战争”。
绵长的亲吻结束,蝴蝶忍微微喘息,脸颊绯红,将额头抵在他的肩上,声音闷闷的,带着娇嗔和一丝认输的无奈:
“真是的……每次你都这样……以为说点好听的我就能原谅你……”她小声嘟囔,“但每次……就是很管用……”
他轻轻拥着她,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和依恋。听到她的话,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得意或继续玩笑。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认真:
“没关系。我不是嘴笨。”
他稍微退开一点,捧起她的脸,让她能看到自己眼中的郑重:
“只是……忍,你要明白。我们以后,还会有无数次像今天这样的事发生。吵架,拌嘴,我惹你生气,你‘报复’我,然后和好……循环往复。”
“如果我每次都直接告诉你正确答案,或者我们变得相敬如宾,生活逐渐归于平淡,像这世间无数普通夫妻一样,默默无闻地过完一辈子……”他摇了摇头,眼神中有着不容动摇的坚持,“我不希望那样。”
“因为我答应过你,”他的目光灼灼,仿佛穿越了时间,回到月下那场盛大的告白,“我会给你我最好的。”
“匆匆一生,我已经给了答案。”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笃定,“我一定,一定会,给你最不一样的爱情。不是平静无波的相守,而是充满波澜、欢笑、眼泪、争吵又紧紧相拥的,独一无二的旅程。”
他的话语充满了力量,描绘着一个即使平凡也绝不乏味的未来。然而,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却陡然哽住,眼眶迅速泛红。
因为他想到了那个无法回避的终点。
“等到你老的时候……”他的声音开始颤抖,泪水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我还能陪你斗嘴,我还能……”
他张了张嘴,那个最残酷的画面击穿了他所有的坚强——她容颜老去,生命之火缓缓熄灭,最终在他的怀抱里停止呼吸。
仅仅是想象,就让他痛彻心扉,几乎无法呼吸。那是连“生死相随”的誓言都无法完全抚平的、对“失去”本身的恐惧。
他泣不成声,只能紧紧抱住她,仿佛这样就能将她永远留在此刻。
过了许久,他才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句最沉重也最温柔的承诺,破碎地吐露出来:
“我还能……一遍又一遍地说‘我爱你’……送你到……轮回路的最后。”
不是“陪你去”,而是“送你到”。
他承认了那无法跨越的生命鸿沟,却承诺即使在她走向终点时,他的爱也会是照亮前路、直至最后一刻的灯火,然后……在轮回的彼岸,或许再次等待、寻找、相遇。
这份爱,早已超越了占有,甚至超越了“在一起”的执念,变成了一种近乎永恒的守望与祝福。
即使面对她终将到来的自然死亡,即使那对他而言是无法接受的剧痛,他也选择用爱,为她铺就一条温暖而不孤单的归途。
蝴蝶忍听着他破碎的誓言,感受着他滚烫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胀痛,却又被无与伦比的暖流包裹。
她没有说话,只是更用力地回抱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个恐惧失去最珍贵之物的孩子。
在这个洒满午后阳光、散落着墨香画纸的办公室里,他们相拥着,共同面对那个遥远却必然的未来,并以最深的爱,许下了超越时间与生命的诺言。
蝴蝶忍的声音很轻,带着泪意冲刷后的清澈,却又沉淀着过往的砂砾:
“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哭的样子,变得好多好多。伤心、担忧、害怕失去的感觉……也变得好多好多。”
她抬起头,用指尖轻轻擦去他脸上混着血色的泪痕,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可是……我能怪你什么呢?”
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苦涩又温柔到极致的弧度。
“你已经……把你能给出的最好的,全都给了我。那些眼泪和伤心,不过是得到这份‘最好’时,必须付出的、心甘情愿的代价罢了。”
她想起更久远的自己:
“我自认为……曾经是一个足够坚强的人。即使香奈惠姐姐死去的时候,心像被剜掉一块,我也能戴上完美的面具,用微笑和温柔去对待每一个人,把所有的痛苦和仇恨,都淬炼成刺向恶鬼的毒。”
她的目光变得悠远,又落回他痛苦的脸上:
“但你的出现……让我所有的‘坚强’都土崩瓦解。我重新学会了害怕,学会了依赖,学会了肆无忌惮地哭和闹……也学会了,什么是比复仇更深沉、更让人脆弱也更有力量的东西,就好像回到以前小时候……”
听到她的话,他眼中的血泪流得更凶,混合着无法言说的悔恨与怜惜,几乎是从灵魂深处嘶吼出来: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希望……你不要找到我,不要爱上我……你应该有一个……更简单、更幸福、更完美的结局……一个没有我带来的这些痛苦和眼泪的结局……”
那是他深藏心底、最为悖论的痛楚——爱她,却希望她从未因爱他而受苦。
然而,蝴蝶忍却在这时,露出了一个近乎释然的、甚至带着某种洞察宿命般的微笑。
她摇了摇头,紫眸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温柔的光亮,仿佛看穿了所有轮回与可能性的迷雾。
“没用的哦。”
她轻声说,语气却无比笃定:
“我的执念……有万万千千。”
“总有一条执念……”她伸出手,指尖虚虚点在他的心口,又指向无尽的虚空,“会代替我……找到你哦。”
无论重来多少次,无论命运如何岔开,无论他如何躲避或期望她拥有“完美”人生——她那由爱而生的、跨越生死与时空的执着念想,总会有一条分支,蜿蜒曲折,冲破一切阻碍,最终……再次精准地命中他,将他拉回她的轨道。
这是她的宣告,也是她的宿命,更是她对他那“希望她不爱他”的绝望愿望,最温柔也最残酷的否决。
“……”
他再也无法承受。
这句话,比任何刀剑更利,比任何毒药更狠。它彻底粉碎了他心底那最后一丝“为她好”的妄想,将他钉死在“注定带给她痛苦又无法逃脱被她深爱”的永恒悖论十字架上。
殷红的血泪汹涌而下,几乎染红了他的半边脸颊。他咬紧了牙关,下颌线条绷紧如岩石,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整个人因为巨大的痛苦和无力感而微微颤抖。
爱是升华。
而他们的爱,在升华至无可比拟的璀璨时,也凝华成了这副最甜蜜也最痛苦的枷锁,将两个灵魂永恒绑定,在幸福的巅峰与绝望的深渊间,反复轮回,甘之如饴,又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