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忆往昔(1 / 2)
暖阳洒在院子里的草坪上,赵爷爷的两个小重孙正追着蝴蝶疯跑,笑声清脆得能撞碎午后的静谧。
赵爷爷收回落在落地窗外的目光,他缓缓转过头,视线落在千阙脸上,
看着千阙这张似曾相识的面庞,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藤椅扶手,
那双爬满皱纹的脸上,渐渐漫开一层朦胧的追忆,似是在隔着几十年的光阴回望旧岁,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三十七年前,自卫反击战打起来的时候,我已经二十六七岁了,
可在那特殊的十年里,我父亲为了避祸低调,主动辞了职躲回家里守着安稳,
连我的工作也不敢随便安排,就这么耗着,我成年后在家闲散了五六年,日子过得浑浑噩噩。”
“等那十年过去了,我父亲重新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想把我送进部队,
说是直接给我安排了连长的位置,以后慢慢再安排往上晋升,
可我那时候早在家待懒了,天天跟着一群无所事事的二代混吃混喝,心早就野得收不回来了,
那十年里,我的父亲一直十分低调,不敢惹人注意,这十年过去,我觉得他这个上将父亲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觉得,只靠我自己在外面混照样能过得舒坦,死活不肯听他的安排去部队,
我父亲就我这么一个儿子,还是老来得子,对我的任性半点辙都没有,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我在外头瞎折腾。”
“就这么野了好几年,没把持住分寸,一不小心,就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
我父亲这回确实是真的忍无可忍了,直接让人把我套上麻袋绑回了家,
抄着拐杖往死里揍,打得我躺了半个月都下不了床,转头就逼着我跟那姑娘结了婚,
对了,那姑娘就是你五个伯伯的娘,只不过啊,03年那年不小心染了病,她没熬过去就走了。”
说到最后一句,赵爷爷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尾音带着难以察觉的哽咽,浑浊的眼眶里悄悄泛起泪光,
顺着眼角的皱纹往下滑了一点,又被他抬手飞快拭去,只留下一片浅浅的湿痕。
千阙静静听着,心里莫名泛起一丝微妙的感触,其实他心里是觉得赵爷爷这番话里是藏着几分不自知的凡尔赛。
关于赵爷爷的父亲,他早年偶然在网上搜过,那名字背后的履历厚重得吓人,实打实的开国元老级别,
也就是那十年里,站队稍微有点问题,主动请辞,这才没有被那场风波给波及到,
而十年过后,也是很快就重新起复,手握重权,
可以说,赵爷爷一出生就踩在了别人一辈子都够不到的起点上,
只要他不犯原则性的问题,在国内他可以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片刻的沉默后,赵爷爷抬手揉了揉眼角,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继续说道,
“结了婚之后,我父亲就没再放任我胡闹,转头就开始准备在部队里给我铺路,
正巧那时候自卫反击战爆发,他干脆把我送到了老战友徐将军的部队,
说是让我去战场上镀镀金,为之后的晋升铺平道路,我被送到了徐将军那儿之后,
徐将军给我安排了个副连长的位置,而那个连队的连长,就是你爷爷。”
这话一落,千阙骤然恍然大悟,眼底满是了然。
在他的记忆里,他的爷爷生前只是跟他提过,他和赵爷爷是多年的老战友,
可从来没细说过两人最初是怎么相识相交的,他也从没追问过。
想来赵爷爷也是一直以为爷爷早就跟他讲过这些过往,就没特意提及,
直到今日絮絮叨叨说起旧事,才后知后觉发现,关于他们当年的渊源,千阙的爷爷竟是半点都没透露给他。
中午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却像是忽然牵起了两段跨越岁月的过往,悄然牵在了一起。
千阙也是真没想到,记忆里的那个爷爷竟然还参与过自卫反击战,
他实在没办法将记忆里那个总爱坐在院子里摇着蒲扇、话不多却格外温和的爷爷,与战火纷飞的战场联系起来,
爷爷竟参与过自卫反击战?他在老家见过爷爷的勋章啊?想来是爷爷把这些过往藏了起来,觉得没有向千阙提起的必要?
不过,转念一想也确实合情合理,除去自卫反击战,也没有别的途径能让自家爷爷在战场上救了赵爷爷一命了吧,
毕竟,赵爷爷好歹也是堂堂上将的儿子,若是和平时期,那肯定是全方位保护,怎么可能有机会让千阙爷爷救了一命。
赵爷爷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思绪仿佛又沉回了那段硝烟弥漫的岁月,声音裹着几分厚重的沙哑,
“战场从不论人情世故,徐将军虽是我父亲的至交,却半点没给我特殊待遇,
我们连队被派去驻守一处高地,刚到阵地时我连枪都握不稳,扳机扣动时的后坐力能震得我胳膊发麻,
连队里的弟兄们都是实打实拼出来的硬汉,他们心里都清楚我是过来镀金的空降副连长,
他们的心里都是不服气,平日里话里话外都带着疏离,是你爷爷,事事带着我熟悉阵地、教我用枪瞄准,
弟兄们有意见时,也是他帮我挡着、慢慢调解,我才总算在连队里站稳了脚跟。”
“起初那几天,这处驻守的高地格外平静,除了风吹过战壕的呜咽声,连半点敌军的影子都见不到,可这份安稳没撑多久,
后面的一天深夜,密密麻麻的敌军突然从山下涌了上来,足足有几千人,把小小的高地围得水泄不通,
炮火像雨点似的砸在阵地上,泥土混着碎石飞溅,枪声、爆炸声、喊杀声搅得人耳膜生疼,这场围攻我们连队一守就是七天。
那七天里,我们时刻向司令部发求援电报,但却始终石沉大海,司令部那边半点回应都没有,增援迟迟不见踪影。
全连一百五十号人,从最初的坚守到后来的死磕,一个个倒下,
到最后活着的只剩下二十二个,我就是在最后那天,肚子上结结实实挨了两颗子弹。”
话音刚落,赵爷爷伸手掀开衣襟,两道深褐色的伤疤赫然印在腹部,皮肉扭曲凸起,边缘泛着陈旧的暗沉,
哪怕时隔几十年,依旧能看出当年伤口的狰狞可怖,像是刻在身上的岁月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