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活着比鬼还怕她(2 / 2)
话音未落,千尸齐转,目光如钉,齐齐盯向他。
接着,所有尸体缓缓跪地,面向南方——皇宫方向,叩首三下。
而后,其中一具尸猛然撕开胸膛,肋骨断裂声清晰可闻,从胸腔中取出一封染血密信,双手奉上。
断言颤抖接过,展开一看,赫然是兵部尚书与北境统帅勾结敌国、克扣军饷、诱大军入埋伏的铁证,盖有御印副件,日期正是三年前那场惨败之日。
他尚未回神,身后沙丘忽然隆隆震动,数百新葬尸首破土而出,披甲持戈,默默列阵,眼中幽光闪烁,似在等待号令。
断言立于万尸之间,寒风穿骨,却觉比冥途更冷。
他仰头望向南方皇城,喃喃道:“她连死人都不让躺平……她要这天下,无一处可藏污纳垢。”
夜降临,皇宫九门寂静无声。
可子时将至,不知为何,每一扇铜环忽然轻轻晃动,发出细微脆响。
紧接着,门缝之下,缓缓渗出黑水,如血般浓,如墨般沉。
水流无声汇聚,沿宫道蜿蜒流淌,最终汇入太液池,染得整片湖面漆黑如镜。
池水波波,却映不出月影。
只在最深处,隐约浮现出一双睁开的眼睛,冰冷,清醒,俯视人间。
(续)
黑水入池,一夜无波。
可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太液池骤然成了人间炼狱的镜面。
那漆黑如墨的湖面不蒸不散,反在日出刹那泛起幽冷涟漪,自深处缓缓浮起数千具透明尸影——男女皆有,老少不一,皆身着宫人服饰,面容模糊却眼神清晰,手中各执一纸冤状,或血书、或口供、或残诏断简,无声游荡于水面,如列朝班。
风不动,水不流,唯魂行。
嫔妃们照例晨起练舞于湖畔,琴声未落,便见水底爬出亡者之阵。
有人认出那是三年前溺毙的采女,那人曾因撞破贵妃私通内侍被推入湖中;也有人颤声惊呼,那飘在最前的太监,分明是先帝驾崩当夜“暴病而亡”的掌印太监王全……
尖叫声撕裂宫墙,十余人当场晕厥,更有胆小者磕头求饶,哭喊着“娘娘饶命”。
可无人回应。
只有那满池冤魂,静默环视四方,目光最终齐齐转向乾清宫方向,纤细苍白的手指同时抬起,直指帝王居所。
紫宸廊下,萧玄策负手而立,玄色龙袍猎猎,面色却如寒铁铸成。
他凝视池中倒影,起初还是自己,眉目冷峻,威压四方。
可不过须臾,那影像竟开始扭曲、剥落,仿佛皮肉被无形之手层层揭去,露出底下一张苍白如雪的脸——女子,长发垂肩,双眸闭合,唇角微启,似有千言万语藏于沉默之中。
沈青梧。
他的心猛地一沉,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
良久,才低问一句:“你到底想让我看见什么?”
话音落下,池水忽震,所有尸影缓缓转身,再次指向乾清宫西偏殿——地龙夹层所在。
那一瞬,连风都停了,仿佛天地也在逼他正视那尘封多年的禁忌之地。
而在清明司禁地深处,线清已布下“溯因阵”。
九盏引魂灯围成逆五行,符纸以血为墨,铺就通往冥途核心的因果回廊。
她割开手腕,任精血滴落阵眼,口中默念古老咒文。
她不信命,但她信她——信那个宁可焚尽自己也要点燃律法之火的女人。
虚空炸裂,万千冤魂哀嚎灌脑而来。
她眼前幻象纷至沓来:沈青梧的意识悬浮于一张横贯天地的律网中央,银白丝线纵横交错,每一道都是审判的痕迹,每一结都是冤案的终结。
可她的身体却被无数漆黑锁链贯穿,深深钉在高天之上。
那些锁,并非来自地府,而是由人间未兑现的诺言铸成。
一条刻着“待天下无冤”,粗如龙筋,深嵌骨髓;另一条写着“许你来生安宁”,已然断裂,残端滴血;还有更多细链缠绕四肢,皆是昔日同门、师尊、亲友曾许下的承诺——“护你周全”“不会抛弃你”“真相终会大白”……如今,全都化作刑具,将她永世禁锢。
“你把自己也囚住了!”线清悲吼,泪水混着鲜血滑落,“你不是判官,你是祭品!”
话音未落,阵心崩塌,血符尽数焚毁。
她呕出一大口血,跪倒在地,手中仅握半片残符,上书五字——
“行刑之人,亦在刑中。”
与此同时,皇宫地脉深处,某块千年不动的基石,悄然裂开一丝缝隙。
而在清明寺外,沉重的脚步踏碎晨露。
萧玄策手持帝王印玺,黑袍翻涌,一步步走向禁地大门。
他的眼中没有怒,没有惧,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