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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0章 她在我梦里写判词(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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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冷笑一声,声音低哑如锈铁摩擦。

“好……很好。”

下一瞬,他转身唤来内侍,语调平静得可怕:

“从今往后,寝殿禁燃一切安神香料。”

“御前八卫,轮班值守,每半个时辰拍肩一次,不得让我入睡。”

内侍领命欲退,却被他叫住。

萧玄策立于烛影之下,眸光幽深如渊,仿佛已预见即将到来的黑暗:

“告诉他们……别怕弄疼我。”

“就算睁着眼,我也逃不掉。”

话音落,殿外更鼓敲响,子时将至。

风穿廊过,梁尘轻落,积于地面,悄然成形——

梦已启程。子时三刻,乾清宫灯火尽熄。

萧玄策坐在龙案前,双目圆睁,眼白布满血丝,像是两道裂开的瓷器。

他指甲掐入掌心,用痛感撑住最后一丝清明。

御前八卫轮番拍肩,掌力一次比一次重,几乎要拍碎他的锁骨。

可那股无形之力,依旧如潮水般从地底涌来,顺着脊椎攀爬而上,缠住他的神魂,将他一寸寸拖入深渊。

他不肯闭眼。

但他看见了。

梦殿之中,朱砂砚汩汩流淌,血墨已漫过案角,滴落成河。

判官笔悬于半空,笔尖直指他额心,宛如审判之钉。

“帝王萧玄策。”

笔自行落下,字迹铁画银钩,冷峻如裁决天命——

“知沈氏非暴毙,压案七日,因惧后宫牵连,致真凶逍遥。”

空气凝滞。

萧玄策怒极,反而笑了,笑声在空荡大殿中回荡,像困兽最后的嘶鸣:“你要我亲手判自己?”

话音未落,笔锋一转,续写如刀刻石——

“罚则:每日申时,心口竖瞳重现当日抉择,痛感倍增。”

“荒谬!”他怒吼,猛地扑向那支笔,却穿身而过,如同扑向一场注定落空的执念。

下一瞬,意识被狠狠抽离。

翌日未时刚过,春阳斜照金銮。

萧玄策正在批阅北境军报,指尖沾朱,正欲落印。

忽然胸口如遭雷击,整个人猛地弓起,笔坠地,袖袍扫翻茶盏。

冷汗瞬间浸透中衣,他死死扣住龙案边缘,指节泛白,牙关紧咬至出血。

神魂深处,时光倒流。

七日前,那封密报静静躺在奏匣最底层——【才人沈氏尸检有异,唇齿含砒霜残留,川贝粉袋内夹杂异物】。

他记得自己翻阅时指尖微顿。

记得贵妃昨夜枕边低语:“沈才人性情孤僻,久病缠身,何必惊动圣心?”

记得他沉默片刻,将密报抽出,缓缓压入紫檀抽屉底层,盖上“留档备查”印。

那一刻,他不是不知道。

他是选择了不知道。

而现在,那一秒被拉长成整整一个时辰。

每一次呼吸,都重复着当时的权衡;每一次心跳,都在重演那场冷漠的舍弃。

痛感不止于肉身,而是灵魂被剖开,曝晒于自己曾刻意回避的良知之下。

良久,剧痛退去。

他瘫坐椅中,面色灰败如死人。

侍从慌忙上前搀扶,却被他挥手推开。

他低头看向奏章,瞳孔骤缩——

原本空白的页脚,不知何时多出一行细小墨字,笔迹清瘦冷冽,如寒梅画雪:

“下次,你会选她说的那条路。”

不是威胁。

是预言。

当夜,万里之外,北疆乱葬岗。

风卷黄沙,吹开残碑上积尘。

那块断裂的墓牌半埋于土,依稀可见“青梧”二字。

一只苍白的手自虚空中缓缓浮现,覆于其上,五指收拢,仿佛握住了沉冤终雪的承诺,又似按下了命运重启的契印。

沙尘聚散间,隐约有幽光流转,似冥途律网再次收紧。

而皇宫深处,萧玄策独坐灯下,久久未眠。

他盯着那行小字,眼神由震怒转为深沉,由深沉转为某种近乎敬畏的清醒。

他终于明白——她不再需要现身。

她的意志已化为律法本身,嵌入人心最隐秘的缝隙。

梦是刑场,记忆是证词,良知是刽子手。

他缓缓抬手,抚过心口。

那里,竖瞳隐隐发烫,仿佛有另一只眼睛,正透过他的血肉,注视这江山、这宫廷、这千疮百孔的天下。

良久,他站起身,走向殿门,声音低哑却坚定:

“拟旨,朕即日起迁居南宫别院,静心养疾。”

内侍领命退下。

殿内重归寂静。

月光穿过窗棂,落在寝殿青砖之上。

某一瞬,地砖缝隙中,一丝极细的颤动悄然蔓延——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深处,缓缓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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