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你说的,我都记得(2 / 2)
断言见她上来,只问一句:“还查吗?”
“查。”她声音冷而决绝,“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有些话,哪怕过了十五年,也必须有人听见。”
夜更深了。
远处听冤台灯火未熄,似一颗孤星悬于宫城边缘。
而在皇宫另一端,乾清宫偏殿内,萧玄策猛然咳出一口鲜血,胸前竖瞳虚影剧烈跳动,几乎撕裂皮肉。
他咬牙撑住龙柱,望向永宁宫方向,低声道:“青梧……这一次,别再一个人往前走了。”
风过宫阙,无人应答。
唯有那块染血的襁褓,在她袖中静静燃烧着十五年的沉默。
而明日午时,听冤台钟响之时,它将成为第一块砸向谎言的石头。
(续)
翌日午时,听冤台。
铜钟撞响三声,余音如刀,割裂了宫城上空凝滞的云层。
百姓自四面八方涌来,挤满了朱雀大街两侧,连宫墙上的守卫都悄然侧目。
谁都知道——今日提点官沈青梧要审的,不是活人,而是十五年尘封的死局。
她立于高台之上,素衣如雪,袖口微动,缓缓取出那块染血的襁褓。
白绢早已泛黄,唯有那半朵并蒂莲仍刺目如新,像一道不肯愈合的旧伤。
“此物出自永宁宫枯井之下。”她的声音不高,却穿透风声,字字钉入人心,“它曾裹着一个未及见天日的皇嗣,而它的母亲,名叫阿菱。”
台下一片死寂。
“阿菱,原为先帝贵妃侍女,因揭发堕胎阴谋,反被构陷‘弑君未遂’,十指尽断,押赴西市斩首。尸骨无存,魂不得安。”沈青梧抬眼,目光直刺太医院方向,“而开具‘安胎汤’药方、实则投毒之人——正是当朝三公之一,太医院院使,周怀安!”
人群哗然!
老太医颤巍巍出列,脸色铁青:“妖言惑众!老臣行医五十载,岂容你一介女流污我清名?此案早有定论,死者伏法,卷宗封存,何来冤情?!”
他声嘶力竭,手中手指却微微抽搐。
沈青梧不语,只轻轻点头。
断言自阴影中走出,灰袍猎猎,手中断裂铃铛再度抬起。
他闭目,唇间吐出古老咒言,每一个音节都似从地底爬出,带着腐土与亡者的气息。
“召——残识归位!”
铃未响,魂已至。
半空中,一道纤细身影缓缓浮现——单薄粗衣,十指血肉模糊,脸上泪痕未干,唯有一双眼睛,清澈如初雪。
是阿菱。
她嘴唇微启,无声重复着那句临终遗言:“娘娘……孩子……我还想护住那个孩子……”
百姓跪倒一片,有人掩面痛哭,有人怒吼拍地。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悲恸中,异象再生!
半空中,一道淡若烟霞的身影悄然浮现——线清。
她已近乎透明,命纹梭在指尖飞速旋转,金线穿梭如织,将阿菱的冤情、沈青梧的证词、断言的召魂咒、甚至围观百姓的悲鸣,尽数编织成一道璀璨命谕。
金光贯日,篆文浮现:
“死者之名,不得湮灭!”
刹那间——
京城内外,数百盏陶灯无风自亮!
那是当年受过阿菱施粥救病的贫民,是曾得她半夜送药的老妪,是她偷偷塞过铜板的孤童……他们不知何故心有所感,纷纷点亮家中旧灯,遥遥望向宫城方向。
万家灯火,汇成星河。
“阿菱无罪——!”
声浪如潮,撼动宫宇,连乾清宫的琉璃瓦都在震颤。
就在命谕彻底成型的瞬间——
萧玄策猛然踉跄一步,扶住殿柱,喉头腥甜翻涌,一口鲜血喷溅而出!
胸前衣襟寸寸撕裂,一道竖瞳虚影剧烈搏动,仿佛有另一双眼睛正疯狂挣扎,欲破体而出。
那是他强行以帝王龙气镇压冥途反噬太久的代价——如今因沈青梧引动清明司命盘之力,天地律动,他的躯壳终于濒临崩溃。
“青梧……”他低唤,声音几不可闻。
她听见了。
转身,疾步奔去,在众人惊愕目光中,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帝王。
掌心覆上他心口,她低声,却字字清晰:“你说过,怕错过我的眼睛。”
话落,她竟主动催动体内残存的律网之力,将那股暴虐的反噬之流,生生导入自己经脉!
剧痛如万针穿心,她双目瞬间渗出血丝,唇角溢血,身形晃了晃,却仍挺立如松。
她扬起头,面向苍天,宣告如雷:
“今日起,阿菱之名,载入《贞烈录》,永享香火祭祀!她的冤,由我判;她的名,由天下记!”
风止,灯明,魂安。
可她的身体,已如风中残烛。
倒下的前一秒,她看见线清在半空中对她微笑,命纹梭最后一道金线,悄然缠上她的脊骨,隐没不见。
七日后,御医院束手无策。
唯有断言站在床前,望着她沉睡的脸,轻叹一声:
“她把律网锁进了骨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