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你们想删干净?可根还在土里(2 / 2)
暴雨突至,山路塌方。
他在岩穴中蜷缩一夜,怀中陶匣寸步不离。
醒来时惊觉四周树根如蛇般缠绕成环,竟将匣子稳稳托起,半点未湿。
他跪在地上,久久未起。
远处雷声滚滚,像是大地在低语。
而在千里之外的劳役营中,赵元礼正赤脚坐在泥地里。
夜露浸透衣衫,他却不觉冷。
手指不停抠挖身前泥土,嘴里反复念叨一句话,声音嘶哑却执拗:
我要立碑……我要立碑……赵元礼的指甲缝里嵌满了黑泥,几片已经翻裂,露出底下渗血的嫩肉。
他依旧不停,指头一寸寸在泥地上划动,像一头被梦魇驱使的老兽。
夜风穿过劳役营低矮的土墙,吹得他单薄的衣衫贴在背上,湿得能拧出水来。
看守打了个盹,醒来时看见他跪着,嘴里还在念:“我要立碑……要立碑……”声音干涩,却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执拗。
“又发疯了。”看守啐了一口,提灯走近,正要踹人,忽然顿住。
光晕下,泥地上的痕迹不对劲。
那不是胡乱抓挠,而是一幅图——由血、泥与指痕构成的精密网络。
线条纵横交错,节点分明,有些地方还用发簪尖刻出细小符号,竟与军情司密报中提及的“地下共振网”如出一辙。
更诡异的是,其中一处偏西南的支脉上,标注了一个新激活点——那是三天前才由鸣溪书院暗线启用的秘密传讯口,连禁军都尚未掌握。
看守脸色骤变,连忙后退几步,结巴着喊人来封现场。
没人注意到,在换岗交接的短暂空隙里,一个蜷缩在角落的瘦小囚徒悄悄起身。
他不动声色蹭到赵元礼身后,迅速撕下衣襟内衬一角,压在图样边缘,借着微弱月光拓下了整张图。
随后将布条塞进鞋底,又默默躺回原处,闭眼装睡。
天亮后,一具“病亡”囚徒的尸体被抬出营地,送往山外火化。
那双破鞋,就穿在死者脚上。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永宁府衙门前,人群如潮水般涌动。
周砚舟立于高台之上,官服整洁,眉目沉静。
他逐字宣读判决书,语调平稳,仿佛只是例行公事。
当念到“原令赵元礼拨款三百金用于拆迁安抚”一句时,声音忽然一顿。
全场寂静。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攒动的人头:“诸位可知这笔钱去了何处?”
无人应答。只有风吹过旗幡的猎猎声。
他缓缓从袖中抽出一张泛黄纸条,边缘磨损,墨迹斑驳。
“这是陈九娘临终前托人送出的名单复印件,”他说,“上面记着八十七户被迫迁离家园的百姓姓名、住址、补偿实收金额——无一例外,皆为零。”
话音未落,广场四角骤然响起整齐的锅盖撞击声。
铛、铛铛、铛铛铛。
一声接一声,由缓至急,最终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怒潮。
那是《锅社击盖调》的节奏,是孩童游戏中的笑闹,也是三十年来民间传递信念的暗语。
此刻,它不再是儿戏,而是亿万沉默者共同敲响的钟。
周砚舟站在高台中央,面对滔天民意,轻轻放下惊堂木。
“今日审判,不止是我审他们,”他声音不高,却穿透喧嚣,“更是你们,在审这个世道。”
人群沸腾,有人哭,有人吼,有人跪地叩首。
而在北疆戈壁,裴照再次站在第三塔外的断崖之下。
风沙依旧,粮仓静默。
他俯身掀开伪装石板,顺着阶梯走入地道深处。
火光照亮墙壁上那三个字:还活着。
他凝视片刻,转身走向铜管接口处,蹲下身,从怀中取出一组未组装的小型陶件。
形制普通,似排水构件,表面无铭无纹。
但他知道,这将是新的信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