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墙缝里长出的不是草,是证词(2 / 2)
而在城南废墟边缘,一位拄拐的老妇人默默转身离去。
风卷起她灰白的发丝,拐杖点在碎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一步步走回自己早已倒塌的旧屋,目光落在那堆焦黑的灶台残垣上。
她蹲下身,用枯瘦的手一点点拨开碎石和灰土。
指节颤抖,却不肯停下。
柳氏的手指抠进焦土,指甲缝里塞满了黑灰。
她不识字,可这铁盒是男人死前塞进灶底时亲口交代的——“留着,将来有人问起赋税去向,就拿这个说话。”三十年了,她守着废墟一般的家,守着这口烧塌的灶,也守着这份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念想。
此刻盒子打开,半册账本静静躺在锈蚀的铁皮中,封面被火燎得只剩一角残痕,内页却奇迹般完好。
纸张泛黄发脆,但墨迹清晰,一行行数目字整齐排列,每一页都盖着暗红官印。
村塾先生颤抖着手翻了几页,脸色骤变:“这是……安国公府的‘折款抽成簿’!各村上缴的粮税,三成名义入仓,实则七成被层层克扣,经手人姓名、抽成比例,全都记在这里。”
人群围拢过来,有人认出自家祖辈的名字出现在“欠缴”一栏,而旁边竟标注“已代缴——抽三成归府库”。
一个老汉猛地跪地嚎哭:“我爹就是为这笔冤债被打死的啊!”
柳氏没哭。
她把账本用粗布仔细包好,又找来一根晾衣的竹竿,将布包牢牢绑在顶端。
她拄着拐,一步一步走向永宁府衙前的广场。
那里曾是征税点名的地方,也是她丈夫被拖走的最后一站。
风很大,竹竿插进石缝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用尽力气把它竖直,然后松手,任那布包在风中猎猎作响。
“立个证。”她说,声音沙哑如砾石相磨。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没人再喊“空口无凭”。
他们看着那根孤零零立在广场中央的竹竿,仿佛看见无数亡魂从地底升起。
有人低声说:“这不是账……这是血契。”
与此同时,裴照勒马停在一处废弃烽燧旁。
京畿巡查已近尾声,夜色沉沉,四野无人。
他翻身下马,正欲歇息,忽觉脚底传来一丝异样震颤——极轻,却规律。
他皱眉,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制音核,贴地静听。
不是风声,也不是野兽踩踏。
是节奏。
一段熟悉的旋律碎片,以地下震动的方式传来:咚、咚咚、咚咚咚——正是改良版《打更谣》的起调,他曾与苏锦黎定下的秘密联络节律。
他立刻命亲兵散开警戒,亲自执锹掘开浮土。
半丈深处,挖出一段断裂的陶管,内壁刻满细密符号。
他借火光逐字辨认,对照随身携带的《市井节律图》,终于破译出内容:
“七人困,粮尽,北角有活门。”
他的瞳孔微缩。
第三塔地道尚未打通,囚者如何得知外界信号?
除非……他们一直能听见。
他不动声色掩回泥土,像从未发现一般牵马离去。
回营后即调阅工部旧档,查得此地原为前朝密道枢纽,多条支脉交汇于地下三十丈处,后因战乱封闭。
如今陶管残留,说明仍有通路未毁。
当夜,一支无名册的“修渠队”悄然集结出发,携特制钻具与通风设备,对外宣称执行暴雨积水疏通任务。
裴照亲自盯着地图,在西北方位画了一道红线。
而在京城正音局,沈琅正例行查验各地音核回传数据。
忽然,她指尖一顿。
西北三州节点,接连触发檐铃共振,频率紊乱,节奏非常规。
更奇怪的是,某些时段竟出现同步波动,仿佛有某种未知信号穿透风势,持续撞击铃舌。
她凝视图纸良久,缓缓合上记录册。
烛火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