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他们怕的不是名字,是人人都记得(2 / 2)
这铃铛内芯加了铅汞阻隔层,根本无法共振,连最细微的地脉波动都能屏蔽。
这是要掐断声音的根。
但他没有当场焚令,也没有抓人问罪。
当夜,他召集十一名老匠人进帐。
不是军中铁匠,而是世代做陶笛、骨哨、祭铃的牧民。
他拿出一枚“太平铜铃”样品——前日已有小吏提前押送一批至边境试点——拆开后,指着内部被封死的共鸣腔道:“我要你们做的,是看起来一模一样,但里面……藏一根细管。”
那管子不过小指粗细,用低温陶烧成,内壁刻螺旋纹路,能引导特定频率声波穿透铅层。
更妙的是,它遇水汽会轻微膨胀,风雨一起,反能增强传导。
“挂上去时是个哑铃,一场雨后,就成了活口。”
五日后,第一批三千枚“假铃”悄然流入各村落。
牧民们配合默契,官吏来换铃时笑脸相迎,转头便把真货藏进羊圈,挂上仿品。
没人说话,也没人反抗,仿佛只是顺从地换了件旧物。
直到第七夜,一场冷雨突降北疆。
某位奉旨巡视边镇的御史大人正宿于驿站,半夜忽被一阵齐整声响惊醒。
推窗一看,魂飞魄散——院中数十户人家屋檐下的铜铃,竟在同一节奏中轻摇晃动,不疾不徐,如有人指挥。
更诡异的是,那节拍他听过——正是京中近日严令禁传的《打更谣》倒版。
风雨未歇,铃声不止。
他连滚带爬逃出驿站,马都不要了,连夜狂奔三百里回京,上奏称“北疆阴气聚形,铜铃自鸣,恐有大变”。
与此同时,李槐在清明当天再次登上坟山。
三年前,他亲手埋下苏锦黎的衣冠,立了块无字碑。
那时五棵老槐皆焦枯断裂,雷火烧过的痕迹像一道道判决。
可今春不同,每棵树根处都冒出了新枝,叶片初展,颜色却不似寻常嫩绿,而是深褐如墨,近看竟似被血浸透。
他蹲下身,指尖抚过一片叶脉,忽然怔住。
纹理并非杂乱生长,而是连贯成字。五棵树,五句话:
“我不是烈士。”
“我是你们该还的债。”
叶子在风里轻轻翻动,仿佛大地在呼吸间吐露真相。
他没哭,也没喊,只是默默起身,扛起铁锹,沿着当年送葬队伍走过的老路碑方向,一铲一铲继续往下掘土。
土质松软了许多,像是有人早已翻动过。
掘到第三尺深时,铁锹碰到了硬物。
不是石块,是一截残瓦,上面隐约有字迹。
他拂去泥尘,看清了:“永宁四年,税银三百七十两,入库周元禄。”
身后传来脚步声。
一个七八岁孩童抱着锅盖跑来,喘着气说:“爷爷!村里人都说了,今年清明不用等钟响了,墙上的米汤字自己显出来了。”
李槐没回头,只望着远方渐渐泛青的山脊。
风掠过新生的槐林,万千叶片翻飞作响,沙沙声层层叠叠,像一页页正在书写的历史,在无人察觉之处,缓缓掀开新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