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哑巴开口那天,庙塌了(1 / 2)
哑巴开口那天,庙塌了。
长安城的晨雾还未散尽,先贤祠前已聚起层层人影。
陆知白立于高台之上,身披太常寺正红礼袍,手中捧着《苏氏语录》抄本,声音清越如钟:“今上承天命,复正统之道。苏圣遗训,当为万民之准绳!自即日起,《苏氏语录》列国子监必修,各州府建传音坛,每日辰时诵读圣训,以正民心。”
他话音落下,礼部官员齐声应和,鼓乐齐鸣,香烟缭绕。
一尊新铸的青铜碑被缓缓竖起,上面刻着“苏圣授音处”五个大字,金粉填缝,在初阳下刺目得近乎灼人。
可就在这庄严肃穆之中,赵砚舟从内阁席位起身,缓步走出队列。
他一身素青官服未改,眉目低垂,仿佛只是来赴一场寻常议事。
没人想到他会在此刻发难。
“臣有异议。”他的声音不大,却穿透了鼓乐。
满场寂静。
陆知白冷笑:“赵参议,你又要替那些不成调的破哨子说话?苏圣之言载于典册,正统分明,岂容市井杂音混淆?”
“你说她的话是圣训。”赵砚舟平静抬头,“可你有没有听过她说的话?”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母哨——灰陶质地,形制粗陋,表面布满细密裂纹,像是经年握在掌心磨出来的旧伤。
这是当年乐狱遗址出土的唯一完整发声器,据传曾由苏锦黎亲手调试,用以教授囚女们以呼吸节拍传递信息。
全场屏息。
赵砚舟将哨子抵唇,深吸一口气,吹响。
不是旋律,不是曲调,而是一段混沌的声响——三百个童声齐诵《千字文》的回音,混着锅盖敲击的节奏,夹杂风穿过铜管时的颤鸣,层层叠加,如潮水般涌来又退去。
那不是音乐,也不是语言,却让所有人心头一震。
有人认了出来:“这是……北疆矿道里录下的‘共振样本’!”
“他们说那是疯话,是幻听。”赵砚舟放下哨子,目光扫过众人,“可你们听到了吗?这里面有三百个孩子在念书。他们在学字,他们在活着。这不是异端,这是人声。”
台下无人应答。只有风吹动幡旗的猎猎声。
这时,议会旁听席传来拐杖叩地之声。
崔明瑜拄杖而来,银发束于脑后,一袭素麻长衣,与满殿朱紫格格不入。
她不看任何人,只将一本泛黄册子轻轻放在案上。
《民声志》创刊号原件。
扉页空白,唯有一行小字批注,墨迹凌厉:
“此刊若成经典,便是死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刀锋划过冰面:“你们现在做的,就是让她死透。”
全场死寂。
她抬手,猛地将书掷入铜炉。
火舌一卷,吞噬纸页。
那一瞬,仿佛有无数未曾发出的声音在火焰中嘶喊、升腾。
“你们供奉的不是苏锦黎。”她冷冷道,“你们是在把她钉死在神龛上的钉子。”
三日后,沈琅发起“无声日”。
政令未颁,民间自发响应。
街巷之间,铃不响,鼓不擂,连报时的钟楼也沉默下来。
百姓以手势交流,孩童鼓腹为节,老人踏足打拍,整座长安陷入一种奇异的静默——不是死寂,而是蓄势。
第三日清晨,一群聋童出现在先贤祠前。
他们手里没有乐器,只有自制的陶哨——形状各异,大小不一,有的甚至只是捏了个孔洞的泥团。
他们听不见彼此,也听不见世界,但他们记得手势教的节奏,记得身体记住的《太平引》。
一声哨响,歪斜地划破空气。
第二声接上,跑调,却坚定。
第三声、第四声……数十支、上百支哨声汇聚,不成调,不齐整,节拍错乱,音高破碎。
可那旋律的骨架还在,精神未断。
围观百姓先是怔住,继而有人拿起锅碗,有人敲响扁担,有人用脚猛踩青石板,打出最原始的节奏。
声浪一层层堆叠,撞向先贤祠那巍峨却陈旧的屋顶。
瓦片开始震颤。
梁柱发出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