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整活抬破(1 / 2)
风雪又大了。山风像被刀子削过,卷着雪沫子,从山口灌下来,把整座山头刮得呜呜作响。
林天站在山门外,睫毛上已经结了一层白霜。他抬起头,看着那块被风雪打得发抖的破木牌——
“静业寺”。
三个字被岁月啃得只剩半口牙,漆早就掉光了,只在木头纹理里隐约还能看出一点当年的黑。
他笑了一下,笑得有点冷。
“师父,”他低声说,“我回来了。”
没人应他。
山门半掩着,被风一吹,吱呀一声,开得更大了些。门轴缺了油,声音又涩又哑,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沈归深吸一口气,抬脚跨了进去。
一脚踏进山门,风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挡了一下,虽然还在吼,却没刚才那么刺骨了。他这才发现,山门后面立着一块断了角的石碑,碑后是一道半塌的土墙,把最凶的那股风折向了两侧。
有人,曾经在这风雪里,替后来的人挡过一下。
他继续往里走。
院子里的青石地砖裂得七零八落,缝隙里塞满了积雪和枯草。正殿前的台阶缺了两级,剩下的一级也被冻得发白。殿门没关严,里面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像是烛火。
沈归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已经走了三天。
从城里一路往北,再往西,最后进山。城破那天,火光冲天,有人在喊,有人在哭,有人在抢,有人在逃。他背着半袋药草,混在人流里,却没往南走——往南的路被封了,往北的路被雪封了。
所有人都说:“往北?那是死路。”
“山那边的雪下了半个月了,进山就是送死。”
“你要去静业寺?那破庙早没人了!”
“去那儿干嘛?找死啊?”
他当时没说话,只是把背上的药袋往上颠了颠,抬脚,往北走。
没人觉得他有用。
连他自己,有时候也这么觉得。
他只是个被静业寺赶下山的小和尚,除了会认几味药,会背几本经书,会在破庙里给人换一支新蜡烛,别的什么都不会。不会飞檐走壁,不会呼风唤雨,连像样的拳脚都只会三招半。
可他记得师父说过的话——
“归啊,你记住,这世上的希望,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希望,是有人在风雪里点起的一支蜡烛。”
“是有人在破庙里,把烧完的蜡烛换了一支新的。”
“是有人在所有人都觉得没用的时候,依然选择去做一件‘没用’的事。”
“你别小看那支蜡烛。”
“它在,山在,庙在,烛火在。”
“风雪再大,也总有一座山,愿意为你挡住一点风。总有一座庙,愿意为你留一盏灯。总有一个人,愿意在漫长的黑夜里,替你守住那一点光。”
“只要这点光还在,风雪就不会是终点。”
“它只是一段路。”
“一段通往那座山、那座庙、那支烛火的路。”
“通往希望的路。”
那时候,他还小,趴在蒲团上打瞌睡,只觉得师父说话太慢,声音又低,像冬天的风,从门缝里钻进来,把人吹得只想缩成一团。
现在,他懂了。
他是在城破的那一刻懂的。
城破的时候,火光把天都烧红了。有人跪在地上,求天,求地,求神仙,求菩萨,求一切能求的东西。
可天上没有掉下来神兵天将。
也没有掉下来希望。
只有火,只有血,只有哭喊声,在那一夜被风卷着,往四面八方跑。
沈归背着药袋,从火场里拖出一个又一个人。有人还能喘气,有人已经没了声息。他把能救的拖到相对安全的巷子口,把药袋里的药一股脑儿倒出来,碾碎,兑水,往伤口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