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厘局之弊（2 / 2）

就仿佛他正处于蜕皮的关键时刻，新生娇嫩的皮肤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中，而周遭却弥漫着浓稠、污浊、散发着恶臭的泥沼！那些贪婪的嘴脸，那些肮脏的交易，那些被盘剥的百姓无声的诅咒……所有这些世俗的污秽之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带着腐蚀性的尘埃，无孔不入地侵袭着他，试图玷污他那正在“新生”的、异常敏感的躯壳与灵魂！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皮肤下那隐秘的纹理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仿佛被这些污秽气息灼伤。体内那高踞于食物链顶端的蟒魂，对于这种来自于“族群”内部的、混乱而卑劣的腐败，也传递出极大的厌恶与暴躁，甚至引动了那熟悉的、深入骨髓的瘙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剧烈！

他就像一条正在艰难蜕去旧鳞的巨蟒，本能地渴望清洁、冰冷、纯粹的力量环境，却被强行拖入了这滩混含着人性所有阴暗面的烂泥潭中！

他想怒吼，想挥舞屠刀，像处置清德那样，将这些蛀虫一个个揪出来，明正典刑，用鲜血洗涤这污浊！

然而，他不能。

鲍超是他的悍将，冲锋陷阵离不开；那些盘根错节的地方官吏，是维持统治的根基；甚至一些牵扯到的亲戚故旧，也动辄关乎人情与稳定……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需要这些人的效力，至少目前需要。他需要厘金来维持军队的运转。

这是一种无比屈辱的妥协。他明知身边爬满了蛆虫，却不得不暂时容忍，甚至偶尔，还要亲自出手，替他们掩盖一二，以维持表面上的稳定。

“涉案人员，酌情申饬，罚没部分赃款，以儆效尤。赵德明……调离湖口，另作安置。至于鲍超之内弟……告诫鲍超，严加管束，下不为例。”他最终，只能在卷宗上写下这等不痛不痒、甚至带有包庇意味的批语。

每写下一个字，他都感觉像是有一把沾满污泥的刷子，在自己那娇嫩的新生皮肤上狠狠刮过！带来一阵阵心理与生理的双重恶心。

权力，就像一副沉重的、布满锈迹和污垢的铠甲。他穿上了它，获得了力量与保护，却也必须承受它的冰冷、僵硬，以及那无时无刻不在沾染身躯的肮脏。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只觉得连这武昌城外的空气，都似乎带着一股铜臭与腐败的腥甜气味。

体内蟒魂烦躁地翻腾着，那瘙痒感愈发难耐。

他知道，自己正与这世俗的污秽越缠越紧。

而这，或许就是追求力量与权柄，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