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长铗名曰——楼观剑(1 / 2)
星暝灰头土脸地从一处风化严重的古墓裂缝里挣扎着爬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吐掉嘴里的沙土。夜幕低垂,沙漠边缘的晚风带着白日的余温,吹在脸上干热难耐,让他本就干渴的喉咙更加不适。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刚从土里刨出来的文物,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沙土、蛛网,还有一股陈年墓穴特有的阴湿霉味。他一边用力拍打着长袍上簌簌落下的尘土,一边在心里嘀咕:“这年头,想找个清净地方歇歇脚都这么难,不是撞上要命的机关就是惊扰了‘原住民’……下次还是找个活人开的客栈比较稳妥,哪怕贵点。”
他口中的“原住民”,此刻正用一双双幽绿的眼睛,在渐浓的暮色中死死盯着他。不是一两只,而是一小群!足足有七八条沙漠狼,它们体型精瘦,毛色灰黄,与沙地几乎融为一体,只有那饥饿的绿眼和低沉的、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威胁性呜咽,暴露了它们的存在。它们显然把星暝当成了送上门来的、移动的晚餐。
“唉……”星暝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一股“怎么又是这种戏码”的无力感油然而生,“我就想安安稳稳赶个路,为什么这些麻烦事总能像闻到肉味的鬣狗一样,精准地找上我呢?难道我脸上写着‘好欺负’三个字?”
抱怨归抱怨,他的手却异常稳定。只听“锵”的一声轻响,一柄剑身修长、闪烁着冷冽寒光的长剑已悄然出鞘。
他并非没有压箱底的宝贝。贴身的乾坤袋里,姜子牙所赠的几张符箓,虽然灵气内敛,但关键时刻能引动风雷或形成护盾;还有纯狐给的那枚触手温凉、用途不明的羽毛玉符,都静静躺着,如同沉睡的宝藏。但那些是救命的玩意儿,用一张少一张,对付这几只野物,能凭手中铁剑解决,那是再好不过。若是从前,他一个念头就能让这群狼化为飞灰,或者直接撕裂空间把它们放逐到虚空去玩,但现在……他感受着体内空空如也的灵力和这具只是“死不了”却会累会痛、会饥饿会干渴的凡躯,自嘲地笑了笑。不过,千百年的战斗经验和无数次“死亡”带来的试错机会,早已将他的神经反应、肌肉记忆和战斗直觉又一次磨砺到了凡人难以企及的极致。他有自信,在不“浪费”一条命的情况下,搞定这群不速之客。
狼群可没耐心等他感慨。头狼一声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嚎叫,一条格外壮硕、肩胛骨高高耸起的公狼便如同离弦之箭般扑了上来,目标是他的咽喉,带起一股混杂着血腥和野兽体味的腥风。
星暝眼神一凝,不退反进,在狼吻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身体如同柳絮般向后一个极致的下腰,险之又险地避过那獠牙交错的血盆大口,同时手腕一抖,长剑由下至上划出一道精准、简洁而致命的弧线!“噗嗤!”剑尖如同毒蛇吐信,几乎没有遇到太大阻力,便精准地刺入狼的柔软下颚,瞬间贯穿了它的脖颈!
温热的狼血喷溅而出,有几滴甚至溅到了星暝的脸上,带着铁锈般的腥气。他毫不在意,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顺势拔剑,身体借着回旋之力向侧后方滑开半步,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几乎就在他离开原地的同时,另外两条狼的利爪已经狠狠抓在了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尖锐的爪趾在干燥的地面上犁出几道深痕,激起一片尘土。
瞬间损失一名同伴,狼群明显躁动起来,它们龇牙咧嘴,发出更加低沉的咆哮,围着星暝打转,幽绿的眼睛里闪烁着警惕、饥饿与越发浓烈的凶光,寻找着这个两脚兽的破绽。星暝持剑而立,气息平稳,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甚至对它们扯出一个略带挑衅和无奈的笑容,空着的左手看似随意地在腰间那略显陈旧的皮质小包上一拂,指尖隐秘地一弹,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结构精巧的金属圆筒悄无声息地滚落到狼群中间的空地上。
“砰!”
一声不算震耳却足够突兀、类似爆竹的爆响猛地炸开,伴随着一小团骤然腾起的橘红色火焰和“噼里啪啦”四散飞溅的刺眼火星!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声光刺激,对于主要依赖听觉和嗅觉、在夜间活动的狼群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惊吓和干扰。它们被吓得齐齐向后跳开,发出惊恐的呜咽和短促的吠叫,原本严密的包围圈瞬间出现了混乱和缺口。
趁此良机,星暝动了!他如同扑入羊群的猎豹,又像是潜入敌阵的幽灵,身形灵动而致命。剑光在暮色中闪烁,每一次挥砍、每一次突刺都简洁高效,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动作,直指狼群最脆弱的眼睛、咽喉和柔软的腹部。他的步伐精准而诡异,总能在毫厘之间避开狼爪的撕扯和利齿的啃咬,同时以最小的体力消耗,造成最大的杀伤。一条狼试图从侧面偷袭,被他反手一剑精准地削中了前腿关节,哀嚎着倒地翻滚;另一条则被他看似随意实则力道十足的一脚踹中腰腹软肋,踉跄着倒退出去,一时无法起身。
狼群的凶性被彻底激发,但也伴随着更深的恐惧。在星暝精准而高效的攻击下,又接连倒下了两头狼,剩余的几头看着同伴倒地抽搐的尸体,以及那个持剑而立、气息甚至没有变得急促的“怪物”,眼中终于被恐惧彻底占据。伴随着一声充满畏惧和不甘的低嚎,残存的狼群再也顾不上狩猎和同伴,夹着尾巴,飞快地转过身,争先恐后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与起伏的沙丘之后,只留下几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和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血腥气。
星暝没有追击。他不是猎户,对狼肉更没兴趣,赶走即可,没必要赶尽杀绝。他走到那头最先被击杀的公狼尸体旁,蹲下身,取出柄刃口薄而锋利的小刀,开始熟练地剥皮。动作麻利,手法专业,刀刃在皮与肉之间灵巧地游走,尽量避免破坏皮子的完整性。很快,一张相对完整、只是多了个剑孔的狼皮就被他剥了下来,抖掉上面的沙土和血沫,仔细地卷好,塞进饱经风霜的行囊里。
“蚊子腿也是肉,”他心想,“这玩意儿拿到附近的集市,应该能换几顿像样的饱饭,或者几壶能用来倒卖赚钱的劣酒。”
这些年来,为了寻找那虚无缥缈的、可能恢复力量的一线希望,星暝可谓是尝遍了世间百态,用尽了各种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手段,足迹遍布大半个已知世界,经历之丰富,足以写成几大本厚厚的《星可·暝罗游记》。
他曾深入那些被风沙掩埋的古墓、被遗忘的山洞神殿和沉入地底的失落城邦,指望从古代修行者的遗骸、残破的壁画、铭刻在石壁上的古怪符号或那些陪葬的、据说蕴含力量的秘宝中找到只言片语的线索。结果真正的秘宝没找到几件像样的(大多是一些对凡人来说或许珍贵,但对他而言只能换饭吃的金银玉石),倒是触发了不少巧夺天工又致命无比的机关,让他“有幸”体验了几次被淬毒弩箭射成刺猬、被凭空落下的千斤巨石压成肉饼、被突然出现的流沙活埋、甚至被隐藏的咒术力量瞬间分解的“新奇”死法。当然,等他过段时间(时间长短取决于伤势严重程度)若无其事地从墓道里、从沙堆里、甚至从一堆烂肉中重新“组合”起来时,往往能把偶然路过的、或是闻声而来的盗墓贼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撞见了不死僵尸或是古墓恶灵,连滚带爬地逃之夭夭,连好不容易找到的入口都不敢再靠近。
他也曾尝试过重操旧业,利用自己跨越时代的见识和语言天赋,当个行商,倒买倒卖一些东方的丝绸、瓷器、茶叶,或是西域的宝石、香料、药材。不过这行当水太深,人心叵测,沿途关卡林立,税赋繁重,加上沙漠强盗和马匪肆虐,他辛苦攒下的本钱有几次差点赔得精光,还差点被某些黑心商人当成肥羊卖给奴隶贩子。
偶尔在盘缠用尽时,他也会客串一下“江湖术士”或“预言家”,靠着一点心理学话术、提前做好的功课(比如打听当地权贵的隐私或烦恼)和一些小巧的机关道具(比如能自燃的符纸),专门忽悠那些为富不仁的土豪劣绅或是渴望知道命运走向的贵妇,弄点“活动经费”。当然,阴沟里翻船被识破的时候也有,少不了被恼羞成怒的事主派家丁护院追着打几条街,有时候跑不掉,就得“死”上一次,等对方以为闹出人命惊慌散去,他再慢悠悠地“复活”,拍拍泥土,溜之大吉。
更凶险的是在荒郊野岭、戈壁滩上遇到真正对他起了歹意,想要谋财害命的悍匪路霸。这种时候,往往就是真刀真枪的搏命了,没有任何转圜余地。星暝虽然战斗经验丰富,技巧高超,但架不住现在身体底子就是个比普通人强不了太多的“凡人”,力量、速度和耐力都有限,双拳难敌四手,偶尔也会有失手被擒、被揍得鼻青脸肿,甚至被杀掉的的时候。不过,当那些匪徒以为得手,正在兴高采烈地瓜分他身上那点可怜的财物和那柄看起来还不错的长剑时,却发现刚刚明明已经断气或者被补了刀的家伙,又生龙活虎地站了起来,脸上还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在看一群死人的笑容……那场面,足以让最凶悍的强盗心态崩溃,以为遇到了什么杀不死的恶鬼或受到诅咒的存在。星暝通常也不会客气,会趁着对方惊骇欲绝、手脚发软、士气崩溃的当口,果断出手反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送这些家伙去该去的地方报道。
他甚至一度异想天开,想着或许可以借助组织的力量来收集信息和资源。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和画大饼的本事(诸如“跟着我,将来财富权力唾手可得”、“我们是在探寻世界的终极奥秘”之类的他自认为颇具煽动性的话),居然真的也网罗了几个不得志的流浪者、落魄贵族、几个身手不错的佣兵,还有一个据说祖上是神庙祭司、懂点粗浅巫术的当地人,搞了个小小的、名为“阿萨辛”的刺客或情报组织,打算接点“私活”赚取情报和资金,顺便看看能否打听到一些关于超凡力量的消息或奇人异士的踪迹。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组织刚有点起色,就因为接了一个刺杀当地某个残暴小领主的棘手任务而差点团灭,经费也很快见底,内部还因为分赃不均而矛盾重重。星暝见势不妙,本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原则,以及“我只是个寻找治病方法的过客,不是来搞革命或当黑帮老大的”清醒认知,只好连夜卷了(本来也没多少的)剩余资金,上演了一出“首领神秘失踪”的戏码,留下个烂摊子和一堆烂账,让那几位临时手下至今提起那个“神秘莫测、实力成谜又极其不靠谱的首领”还气得牙痒痒,四处打探他的下落想找他算账。
在精神层面,走投无路、心灰意冷之时,他也曾病急乱投医,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明。他尝试过去信仰那些流传于西方的各种主要教派,无比虔诚地(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他努力模仿着那些虔诚信徒的一举一动)在庄严肃穆的教堂、在香火缭绕的寺庙、甚至在荒野中孤零零矗立的圣像前,向佛祖、真主、上帝乃至各种地方小神祈祷,忏悔(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有啥可忏悔的),捐献身上仅有的财物(发现没用又设法取了回来),希望哪位神通广大、慈悲为怀的神明能够垂怜,解决他这“绝灵”的困境,哪怕只是给他一丝微光、一点启示也好。他甚至模仿那些苦行僧,进行过短暂的斋戒和露宿。然而,不知是他内心深处并不真的信仰,只是抱着极其功利的目的是想“交易”而非“奉献”,还是他的问题层次太高,涉及存在根本和世界规则,超出了这些信仰体系所能干预的“业务范围”,总之,不管他如何祷告、如何虔诚表现、甚至如何自我折磨,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连个模糊的托梦、细微的心灵感应或是偶然的“神迹”都没有。这让他一度非常沮丧,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整个世界给“拉黑”了,或者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对神明的悖逆。
诸如此类的事情,他经历得太多太多。他去过冰天雪地、荒无人烟的西伯利亚,寻找传说中的雪怪和能与自然之灵沟通的通灵萨满,结果差点在暴风雪中迷路冻僵(虽然冻不死,但那种意识模糊、身体逐渐失去知觉的感觉极其糟糕);到过天竺,拜访过许多在河边苦修的僧人(他们有的浑身涂满灰烬,有的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和传说中的瑜伽大师(他们能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扭曲动作),甚至混进过某些古老的、宣称掌握着宇宙终极奥秘的修行团体,学习他们的呼吸法和冥想术,然而除了让身体更柔韧、心情更平静些外,对灵力恢复毫无帮助;他寻访过无数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奇人异事,什么能用眼神点燃蜡烛的隐修士(后来发现他袖子里藏了磷粉)、能用水晶球预言未来的吉普赛女郎(准确率大概五五开)、据说能化身野兽的森林德鲁伊(可能只是比较擅长伪装)……结果都毫无例外地失望而归。没有一个人,一种方法,能对他那仿佛被世界底层规则“剥离”了的身体状态有丝毫办法,连个合理的、能让他信服的解释都给不出。仿佛他这种情况,在现有的任何神秘学体系里都是前所未见的bug。
至于他当初西行的主要目标之一——那盏据说能实现任何愿望的“阿拉丁神灯”?他连个像样的灯影都没见着。倒是各种造型的油灯见了不少,铜的、陶的、琉璃的、银的……他几乎每到一地都会格外留意市场上的旧货摊、古董店,甚至潜入过一些贵族的藏宝库,看到过不少精美绝伦的灯盏,也尝试过摩擦、念动各种版本的咒语、甚至滴血认主之类的方法,可惜,没一盏能蹦出个蓝色的巨人管他叫主人,满足他的愿望。他有时会自嘲地想,或许那神灯只是个美好的童话,或者早就被哪个幸运儿用掉了,又或者,那神灯本身就需要某种特定的、他如今已不具备的力量才能激活。
如今,他辗转来到了巴格达附近。此时的巴格达,虽仍是阿拔斯王朝的繁华大都,商贾云集,学问荟萃,被称为“智慧之城”,但辉煌之下已显颓势,地方割据,中央权力衰落,空气中隐隐弥漫着紧张和不安的气息。他隐约从往来的商队、旅人的闲谈和酒馆里的议论中听说,北方的塞尔柱突厥人实力日益膨胀,波斯一带已臣服在他们脚下。但他们仍对这座富庶而略显衰弱的城市虎视眈眈,可能近期就会有大的军事行动。不过这和他这个过客没什么关系了——政治和战争从来不是他关心的重点,王朝兴衰他见得太多,早已麻木。哪怕他或许在游历过程中,曾无意间结识过双方阵营里的一些人,比如某个热情好客、请他喝过马奶酒的突厥部落首领,或者某个在巴格达智慧宫里求学、思想开放、对东方哲学很感兴趣的年轻学者。漫长的生命和广泛的游历,总是会留下一些这样那样的人脉(或仇家),但他通常选择避开这些政治和战争的漩涡,他只是一个寻找治病方法的流浪者。
多年的漂泊,让他掌握了多种语言。突厥语、阿拉伯语、波斯语、亚美尼亚语,甚至希腊语、拉丁语和一些小语种的日常用语,他都能说得相当流利,足以应付日常交流、讨价还价和打探消息。加上那一身本地人常见的、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袍和头巾,除了他那头过于显眼、如同月光织就的银发,以及那双与当地人迥异的、带着东方韵味的精致面孔,其他方面他都伪装得很好。况且,巴格达本就是东西方交通要冲,丝路重镇,商旅云集,各色人种往来不绝,黄头发的欧洲人、黑皮肤的非洲人都不罕见,多他一个怪异的“东方行者”也并不引人注目。
他将狼皮拿到附近一个依托绿洲形成的小镇市场,在一番并不激烈、但充满当地特色的、手势丰富的讨价还价后,换了些零散的货币。随后,他走进一家喧闹嘈杂、弥漫着烤羊肉、孜然和小豆蔻香气、以及水烟甜腻烟雾的酒馆,点了一杯当地特色的、味道颇为浓烈、后劲不小的椰枣酒,打算歇歇脚,解解乏,顺便听听南来北往的旅人带来什么新鲜消息,或许能听到关于西方的新奇见闻。
酒馆里人声鼎沸,穿着各色服装的人们围坐在低矮的桌子旁,或大声谈笑,或窃窃私语。几个刚从西边地中海沿岸过来的、风尘仆仆的商旅,正围坐一桌,就着烤饼和鹰嘴豆泥,唾沫横飞地向周围的人讲述着远方君士坦丁堡发生的、足以改变西方世界格局的大事,语气中充满了夸张、惊叹和一种置身事外的看热闹心态。
一个满脸络腮胡、声音洪亮的商人,嚼着肉块,用带着浓重口音的阿拉伯语大声说道:“各位,你们绝对想象不到君士坦丁堡发生了什么事!罗马来的那个穿着红袍子的‘红衣主教’,对,就是那个叫洪贝尔的,跟他们的牧首色路拉里乌大人,在圣索菲亚大教堂里,就像两只争夺地盘的公山羊,顶起来了!”
另一个戴着刺绣小帽的瘦高个珠宝商接口道,他挥舞着双手,模仿着想象中的情景:“可不是嘛!据说那个洪贝尔,仗着是教皇派来的特使,傲慢得很!他带着一纸诏书——他们叫‘训谕’,据说上面写满了对东方教会的指责——直接就闯进了他们最神圣的地方,在众目睽睽之下,‘啪’的一声!就把那卷羊皮纸拍在了举行他们圣餐的桌子上!啧啧,对那些人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侮辱!然后他看都不看牧首大人难看的脸色,带着他的人,扭头就走了!”
“真是胆大包天!”旁边一个本地老者闻言,惊讶地捋着胡须。
“那位牧首大人怎么可能忍下这口气?”络腮胡商人喝了一大口发酵的奶制品,用力咽下,继续说道,“色路拉里乌牧首当场就爆发了!他立刻召集了所有在君士坦丁堡的主教和重要神职人员,就在那庄严的圣索菲亚大教堂里,当着所有信徒的面,举行了一场特别会议。然后,他拿起那份罗马来的、充满了傲慢和无礼指控的羊皮卷,毫不犹豫地、亲手把它扔进了熊熊燃烧的火盆里!烧得噼啪作响,化为灰烬!而且,牧首大人也以最严厉的措辞宣布,将罗马教皇和那个无礼的特使洪贝尔,以及他的随从,全部革出教门!说他们背离了正统信仰,才是需要被诅咒的异端!”
“这下可彻底闹翻了!”瘦高个商人耸耸肩,摊开手,“看来以后,他们那些西方的基督徒和东边这些教派,算是彻底分家了,各走各的路了!就像分开过的兄弟,虽然还信同一个主,但再也不会坐在一张桌子上了。以后我们这些去西边做生意的人,怕是又要多适应一套不同的规矩咯。”
酒客们闻言,反应各异。有的对罗马使节的傲慢无礼表示惊讶;有的对基督教世界的内部分裂感到新奇;但更多的普通民众则是像听一个遥远国度的传奇故事一样,虽然觉得事情很大,但似乎离巴格达的日常生活还很遥远,只是为茶余饭后增添了谈资。毕竟,对于大多数穆斯林来说,基督教内部的纷争,更像是“他们”自己的家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