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青龙（1 / 1）
万古死寂的冰原之上，试剑台犹如一座巨大的幽蓝墓碑，矗立在苍茫天地间。宫霸天离去时引发的元气涟漪尚未完全平息，空气中仍残留着“天意之剑”与“无招之境”碰撞后引发的法则微鸣。潘二郎独立于冰台中央，青衫在渐息的寒风中微微拂动，双眸紧闭，心神彻底沉入方才那惊世三招带来的无尽感悟之中。修罗剑静静悬于腰侧，剑身黯淡无光，古朴无华，仿佛与主人一同进入了某种深层次的胎息状态，与这方冰天雪地、与冥冥天道进行着无声的交融。他周身气息圆融内敛到了极致，若不细察，几与脚下玄冰无异，再无半分锋芒外露，正是返璞归真，剑心通明的至高境界。
然而，这片历经“太阴煞气”与“无招剑意”双重洗礼亦未曾彻底崩碎的玄冰试剑台，此刻，异变陡生！
“咔嚓……咔嚓嚓——！”
一阵极其细微、却尖锐刺耳、仿佛琉璃即将彻底碎裂的声响，自试剑台基座最深处传来！初时如同冰层下暗流的窃窃私语，旋即化作令人牙酸的密集爆鸣，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一道道深可见骨、蜿蜒扭曲的裂痕，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毒蛇，疯狂地在坚逾精钢的幽蓝玄冰表面攀爬、扩张！这些裂痕并非自然冰裂的杂乱无章，其走势竟隐隐勾勒出一个巨大无比、狰狞毕露、散发着滔天凶煞之气的龙爪形态！龙爪五指如钩，指尖锋利，仿佛下一瞬就要将整座试剑台，连同台上的潘二郎，一同捏碎！
与此同时，一股与宫霸天那至阴至寒、纯粹冰冷的太阴煞气截然不同，却同样磅礴浩瀚、充满了霸道、炽烈、贪婪、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腐朽与毁灭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在冰原万丈之下、被封印了无尽岁月的太古凶兽骤然苏醒，自那裂开的龙爪形冰缝深处，轰然爆发，冲天而起！气息所过之处，连光线都为之扭曲、黯淡，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硫磺与血腥混合的恶臭！
“轰隆隆——！！！”
试剑台一侧的冰面再也承受不住这股源自内部的狂暴力量，猛然炸裂开来！无数磨盘大小的玄冰碎块裹挟着刺耳的尖啸，如同炮弹般向四面八方激射！一道笼罩在浓郁得化不开、几乎凝成实质的青黑色煞气漩涡中的高大身影，破开冰层，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冲天而起，稳稳落在试剑台边缘，与潘二郎遥遥相对！
来人正是青龙府主——王莽！只是此刻的他，与往日那个阴鸷深沉、权谋滔天的府主判若两人！他身着的暗金色青龙锦袍多处破裂，露出下方皮肤上布满了一道道如同活物般蠕动、闪烁着不祥幽光的青黑色龙鳞状纹路！他的面容扭曲，双目赤红如血，瞳孔深处竟隐隐浮现出一对竖立的龙瞳，充满了暴虐、疯狂与无尽的怨毒！周身气息狂暴到了极点，却又混乱不堪，仿佛一桶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那强行吞噬、却未能完全炼化的上古孽龙残魂的力量，正与他本身的青龙煞气剧烈冲突、反噬，让他时而发出痛苦的低吼，时而又爆发出毁天灭地的疯狂杀意！
“潘！二！郎！！”王莽发出一声不似人声、如同龙吟般嘶哑扭曲的咆哮，声音震得四周冰屑簌簌落下，“没想到吧？！哈哈哈！本座早已借助四象摄元大阵残留的感应，潜伏于此冰原深处！尔等试炼，引动天地元气剧变，正是天赐良机！本座已一举炼化、融合了吾族世代镇压、亦世代觊觎的‘上古孽龙’残魂！获得这超越凡俗、足以屠神灭佛的无上伟力！今日，便要你这窃据共主之位的伪君子，成为本座龙魂彻底复苏、君临天下的第一个血祭！青龙吞天灭世爪！”
他根本不给潘二郎任何喘息之机，甫一现身，便不顾自身气息紊乱、经脉欲裂的痛苦，强行催动那不属于他的恐怖力量，双掌猛地向前一探！周身青黑色煞气疯狂汇聚，在其头顶凝聚成一只遮天蔽日、鳞甲狰狞、缠绕着无数暗红色毁灭雷霆的巨型龙爪！龙爪凝实的瞬间，仿佛连这片天地的规则都在哀鸣、扭曲！爪风未至，那纯粹的、旨在毁灭与吞噬的恐怖意志，已如同实质的山岳，朝着尚在回味剑道、气息处于最平和状态的潘二郎，铺天盖地般碾压而下！这一击，蓄谋已久，趁虚而入，狠辣决绝，已是存了不惜代价、一击必杀的癫狂之心！
面对这石破天惊、蕴含着一丝真正上古孽龙毁灭意志的恐怖偷袭，潘二郎闭合的双眸倏然睁开。眼中并无半分惊惶错愕，反而是一片洞悉一切的平静，以及一丝淡淡的、仿佛早已预料到的了然。王莽的野心与狠毒，他心知肚明，此人绝不会坐视自己与宫霸天了结因果、剑道大成。此刻现身，虽时机刁钻，却正在情理之中。只是，对方竟能隐忍至斯，并兵行险着，强行融合那明显充满不祥与反噬的孽龙残魂，将自身也逼至半人半龙的疯魔境地，实力暴涨至如此骇人听闻的地步，倒是略显意外。
若是片刻之前，尚未经历宫霸天那“问心、见未来、证天意”三招洗礼，面对这融合了龙魂之力、霸道绝伦的“吞天灭世爪”，潘二郎或需凝神静气，全力施展贤王剑法中的至高守势，或是以修罗剑之锋芒硬撼，方能勉强抵挡，难免陷入苦战。但此刻，他剑心通明，已臻“无招无式，契合天道”的玄妙境界，身心与剑、与天地达到前所未有的和谐统一。面对这足以将一座山峰抓成齑粉、将一条大河蒸干的恐怖龙爪，他心中竟如古井无波，不起半点涟漪。
眼见那巨大的、缠绕着毁灭雷霆的龙爪撕裂虚空，裹挟着吞噬一切的腥风当头抓下，凌厉的爪风已吹得他青衫猎猎作响，发丝狂舞。潘二郎却不闪不避，甚至未曾去拔腰间的修罗剑。他只是微微抬首，目光平静地迎向那龙爪中心最为暴戾的赤红龙瞳虚影，仿佛在看一幅与己无关的画卷。心念动处，周身圆融流转、生生不息的混元先天一炁自然勃发，并非硬撼其锋，亦非巧妙卸力，而是在身前虚空中，看似随意地划出一道似圆非圆、似弧非弧、暗合周天星斗运转、阴阳轮回生灭的无形轨迹。
这一式，无招无式，无名无相，无始无终。乃是他剑心通明，与天地交感，顺应彼时彼刻、彼方天地的气机流转，自然而然生出的最恰当应对。暗合“太极圆转，阴阳化生，否极泰来”之宇宙至理。并非刻意为之，而是道法自然。
“嗡——！”
一声奇异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开天辟地之初的嗡鸣，自那无形轨迹中荡漾开来。那足以撕裂虚空、吞噬光线的恐怖龙爪，在接触到这看似空无一物的轨迹刹那，竟如同巨鲸冲入了一片无边无际、至柔至韧的混沌海洋！爪上蕴含的狂暴毁灭之力，被一股无处不在、绵密柔韧、却又蕴含着无穷化劲的力道轻轻引偏、悄然分化、层层消弭！爪尖那足以湮灭神魂的暗红雷霆，疯狂闪烁，发出“滋滋”的刺耳哀鸣，却如同撞上了一层流动不息、无隙可乘的先天太极力场，无论如何肆虐，也无法突破分毫！那凝实的巨型龙爪虚影，竟被这轻描淡写、浑然天成的一引一带，偏转了原本必杀的轨迹，带着不甘的咆哮，擦着潘二郎的衣角，轰然拍击在试剑台边缘的空旷冰原上！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冰原剧烈震颤，被龙爪击中的地方，炸开一个深不见底、直径超过十丈的巨坑，坑壁光滑如镜，边缘冰层呈现结晶化的琉璃状，散发出恐怖的高温与浓烈的焦臭气息！冲击波裹挟着无数冰屑，如同海啸般向四周扩散，将远方的雪丘都削平了数尺！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潘二郎，却连衣角都未曾破损一分，身形稳如磐石，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击，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清风。
“什么？！这不可能！！”王莽瞳孔骤缩如针，脸上疯狂狰狞的表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理解的惊骇与难以置信！他倾尽所有、甚至不惜承受龙魂反噬的必杀一击，融合了上古孽龙的毁灭意志，竟然……竟然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近乎儿戏般地化解了？这绝非贤王剑法中的任何一招一式！甚至超越了武学的范畴！
“强纳外魂，根基虚浮，戾气攻心，神智已近癫狂。王莽，你已堕入魔道，纵有滔天之力，也不过是无根浮萍，徒具其形，与大道背道而驰，安能伤我？”潘二郎缓缓开口，声音平和清越，却字字如黄钟大吕，蕴含着镇定心神的奇异力量，清晰地穿透狂暴的能量余波，敲击在王莽心神最脆弱、最混乱的节点之上。
“胡说八道！妖言惑众！本座身负龙魂，乃天命所归！给我死来！青龙裂天九式！！”王莽恼羞成怒，彻底疯狂，强行压下体内那因全力一击而更加狂暴、几乎要反噬其主的孽龙残魂，周身青黑色煞气再次如同火山般喷发，身形化作一道扭曲的青黑闪电，双掌翻飞，施展出青龙府压箱底的绝学！霎时间，龙吟阵阵，道道凝练如实质、或撕咬、或拍击、或缠绕的龙形气劲，带着撕裂苍穹、崩灭万物的惨烈气势，从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如同狂风暴雨、天罗地网般，向潘二郎笼罩而去！攻势之密集，威力之强横，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然而，此时的潘二郎，身形飘忽如烟，灵动似幻。在漫天掌影、无尽龙形气劲的疯狂攻击中，他宛如闲庭信步。或并指如剑，轻轻点出，指尖一缕混沌剑气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龙形气劲力量流转最别扭、最脆弱的“逆鳞”之处，使其瞬间溃散；或衣袖轻拂，荡起一圈圈柔和的涟漪，将排山倒海的掌力引偏、卸开，使其相互碰撞、自相残杀；甚至有时只是微微侧身，恰到好处地避开攻击的锋芒，让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力道击打在空处。他并未施展任何已知的精妙剑招，但其举手投足间，皆蕴含无上剑理，周身三尺之地，仿佛自成一方领域，万法不侵！意念所至，空气可为剑，风雪可为剑，甚至敌人攻来的气劲，亦可被其剑意引导，化为己用！
这便是“无招之境”的玄奥与可怕！不滞于物，不固于形，因敌变化，随心所欲。天地万物，皆可为剑，皆在剑心笼罩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