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逻辑鬼才的头脑风暴(1 / 2)
经历了布雷克老师“热情洋溢”的体能课洗礼,迷你星光队的成员们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以一种近乎爬行的姿态挪向下一堂课的教室。艾莉西娜整个人几乎要挂在贝丝身上,嘴里有气无力地哼哼着:“我不行了……骨头要散架了……布雷克老师是魔鬼……”派普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似乎还在适应不用“水膜润滑”的正常步态。里昂呼吸平缓,但额头也见了汗。吱吱一边走一边摆弄着被布雷克暂时“保管”后返还的、已经失去动力的关节助力装置,嘴里嘀咕着“减震效率还能提升17%……”。诺娃的光屏上流淌着复杂的生理参数分析图表。慧心默默调整着呼吸节奏。艾米莉亚感觉自己的尾巴酸得快要抬不起来了,暗红色的皮肤上还残留着剧烈运动后的热度。
然而,当他们推开“奇点回廊”尽头那扇看似普通、却刻满不断变幻的几何符文的大门时,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没有体能场的汗味与草药味,没有星象厅的星辉与甜香,也没有秩序教室的肃穆与熏香。这里空气清新,带着淡淡的、类似雨后青苔与旧羊皮纸混合的味道,并不难闻,却有种奇特的、让人下意识集中精神的凉意。
教室内部出奇地简洁。没有窗户,墙壁是哑光的浅灰色,天花板散发出均匀柔和的冷白光。桌椅呈不规则的环形散布,中间留出一片空地。最引人注目的是前方一整面墙,那是一种特殊的墨黑色材质,此刻光滑如镜,倒映着孩子们有些疲惫又带着好奇的脸。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简洁到近乎空旷。
“这里……是教室?”艾莉西娜小声嘀咕,东张西望,“皮德老师的课?东西呢?教具呢?难道要我们对着镜子发呆?”
“根据数据库,皮德导师的‘多维逻辑推演’课程以思维训练为主,对实体教具依赖度低于3.7%。”诺娃平静地陈述,找了个位置坐下,光屏在灰暗的教室里显得格外醒目。
其他人也陆续坐下,带着一丝困惑和残余的疲惫。艾莉西娜拉着艾米莉亚坐在一起,派普挨着她们,里昂和贝丝坐在另一侧,吱吱则找了个靠边的位置,继续摆弄她的装置,慧心静坐冥想,似乎试图驱散体能课的肌肉酸痛。
就在窃窃私语将起未起之时,教室中央的空地,空气微微扭曲了一下。没有光芒,没有声响,一个身影就那么突兀地、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似的,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是皮德。他个子矮小,比吱吱高不了多少,有着典型地精的绿色皮肤、尖耳朵和大鼻子,但那双藏在厚重镜片后的眼睛却异常明亮,闪烁着一种跳跃的、似乎总在同时观察着多个方向的光芒。他穿着一身沾满各色粉笔灰、口袋鼓鼓囊囊、仿佛几十年没洗过的旧袍子,手里既没有书也没有法杖,只有一根看起来普普通通、一头被啃得参差不齐的炭笔。
“啊,都来了。挺好。省得点名。”皮德的声音有点尖,语速很快,句子之间没什么连贯性,仿佛他的思维在跳跃,“我是皮德。逻辑。推理。悖论。解谜。今天玩点简单的。”
他根本没看学生们,而是径直走到那面墨黑色的墙前,用炭笔随手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圆圈,然后又在旁边画了个方块,在方块里点了三个点。
“假设,”他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扫过全场,没有任何开场白,直接切入正题,“你是一个只能前进或后退、不能转弯的‘一维生物’,生活在一条无限长的线上。线上每隔一米有一个标记点。你从原点出发,每次移动一米,方向随机。问题是:在你移动了无限次之后,你回到原点的概率是多少?”
教室里一片死寂。
刚刚还沉浸在体能课余韵中的孩子们,脸上的表情集体凝固了。艾莉西娜张着嘴,碧绿的眼睛里满是茫然,仿佛听到了一串完全无法理解的咒语。派普试图用水元素在桌上模拟一条线,但很快水珠就滴得到处都是。贝丝皱着眉头,握紧了拳头,似乎在考虑用力量把这个“一维生物”从线上揍回原点。里昂的龙瞳微微收缩,显然在努力理解“无限长”、“随机”、“概率”这些概念。吱吱停下了手里的活,镜片后的眼睛盯着墙上的圆圈和方块,嘴里喃喃道:“随机?伪随机还是真随机?有随机数生成算法吗?”慧心依旧闭目,但眉头轻轻蹙起。诺娃的光屏上开始疯狂刷过数据流和公式,但很快出现了一些乱码和错误提示。艾米莉亚更是完全懵了,她脑子里还在回响着布雷克老师的吼声和尾巴抽沙袋的触感,这个“一维生物”和“无限次移动”让她感觉自己的小脑袋瓜子要烧起来了。
皮德似乎对这片寂静很满意,他啃了一口炭笔,在墙上那个圆圈旁边又画了个三角形,慢悠悠地说:“不着急回答。先想想。这个问题的关键是维度认知。你们现在坐在三维空间里,想象一维,需要……嗯,降维思考。”
他顿了顿,看着孩子们更加迷茫的脸,突然话题一转:“换个简单的。我手里有一枚硬币。我抛一次,正面朝上。我再抛一次,正面朝上。我抛了十次,都是正面。请问,第十一次抛,正面朝上的概率是多少?”
“二分之一!”艾莉西娜这次抢答了,她觉得这个问题听起来正常多了。
“错。”皮德干脆利落地说,炭笔在黑板上画了个大大的叉,“是未知。也许这枚硬币两面都是正面,也许我被命运女神诅咒了,也许我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对导致引力常数局部变化。历史数据不能简单推导独立事件的概率。这是‘赌徒谬误’的一种变体。当然,在理想公平硬币且独立同分布的假设下,是二分之一。但问题没给这个假设。所以,答案是:条件不足,无法确定。”
艾莉西娜噎住了,脸涨得通红。其他孩子也面面相觑。
“再来一个。”皮德似乎来了兴致,炭笔在黑板上飞快涂抹,画出了一个复杂的、像迷宫又像齿轮组的图案,中间还有一些意义不明的符号,“一个村庄里,所有男人都剃须。他们只找本村的理发师剃须。理发师给且只给那些不自己剃须的人剃须。请问:谁给理发师剃须?”
“他自己?”派普试探着说。
“那他属于‘自己剃须’的人吗?”皮德反问。
“呃……不属于?那谁来给他剃?”
“本村其他理发师?”
“但只有一个理发师。”
“那……他去找外村的?”
“题目限定‘本村的理发师’。”
“……”
孩子们陷入了逻辑的死循环,一个个眉头紧锁,感觉脑子里的齿轮好像卡住了,发出“嘎吱嘎吱”的悲鸣。里昂试图用龙族传承中的契约逻辑来套,发现完全对不上。诺娃的光屏上开始出现逻辑悖论的警告符号。艾米莉亚觉得这比用尾巴抽五十次沙袋还让人头晕。
看着孩子们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皮德镜片后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恶作剧得逞的笑意,但很快就消失了。他啃着炭笔,慢条斯理地说:“看,逻辑有时候像个调皮的小妖精。你顺着一条路走,觉得快到终点了,它突然把你扔回起点,或者指给你一条根本不存在的岔路。这个‘理发师悖论’,是罗素悖论的一个通俗化表述,它揭示了某种集合论基础上的不兼容性。想想看,如果‘所有不自己剃须的人’构成一个集合,理发师属于这个集合吗?”
他并不期待孩子们立刻理解,只是抛出一个又一个看似简单实则刁钻的问题,从“阿基里斯追不上乌龟”的芝诺悖论,到“这句话是假的”的自指句,再到一些需要多步逆向推理的简单谜题(比如“三个神,真话、假话、随机回答,如何用三个问题找出道路?”)。他的思维跳跃极快,上一个问题还在讨论概率,下一个就跳到了集合论,再下一个又变成了语义分析。课堂气氛时而凝滞如铁,时而因某个孩子突然的灵光一闪而出现短暂的骚动,但很快又陷入更深的困惑。
艾莉西娜从一开始的积极抢答,到后来托着腮帮子,眼神放空,显然已经放弃了思考。派普试图用水元素构筑模型来辅助思考,结果弄了一桌子水。贝丝干脆开始用手指在桌上模拟“一维生物”爬行,爬着爬着自己也糊涂了。里昂保持着沉思的姿态,但紧抿的嘴唇显示他并不轻松。吱吱已经掏出了一个小本子,试图用数学公式来破解悖论,但写写画画半天,反而把自己绕了进去。诺娃的光屏上,逻辑推演进程多次陷入死循环或溢出错误。慧心静坐依旧,但呼吸微微有些紊乱,似乎试图用冥想平复被搅乱的思绪。艾米莉亚则完全是一副“我是谁我在哪他在说什么”的表情,熔岩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清澈的迷茫,尾巴无精打采地垂在地上。
就在大多数人都感到头昏脑涨、怀疑人生的时候,皮德突然停下了天马行空般的提问。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看着眼前这群被“逻辑风暴”摧残得眼神呆滞的小家伙们,慢吞吞地开口:
“觉得晕?觉得乱?觉得我在胡说八道?”他顿了顿,啃了一口炭笔,“那就对了。”
孩子们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逻辑不是背出来的公式,不是算出来的答案。”皮德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眼神锐利了些,“它是工具,是地图,也是迷宫本身。今天的课,不是要你们立刻解决这些悖论,而是让你们尝尝‘逻辑’的味道——它有时清晰如水晶,有时又矛盾得让你发疯。它要求你跳出习惯,怀疑前提,审视每一个‘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