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凡躯破碎,金血重铸!(1 / 2)
第285章:凡躯破碎,金血重铸!
素台上的盐线已经被扫净,黑毡卷起,只留下那一划“汉”,像压在城心上的一枚钉。午后光线最亮的一刻将过去,阴影从殿梁垂落,把郭嘉的面色切成明暗两半。他低坐在素台前,胸口的“印”隐隐起伏,像一口被封住的井,水面不动,井壁却在细碎地震。
黄月英把匣子扣紧,钟鼓针刃一件不露。她看着他,“刀已收,阵已闭。若要休息,便在此小睡一刻。”
“不睡。”郭嘉喉间泛着干涩,声音却稳,“剜出的是‘钉’,没剜的是‘伤口’。伤口不‘铸’,迟早化脓。”
“以什么铸?”曹操立在侧柱下,衣角被晚风吹开一指。
“以城脉之‘金’,以龙气之‘冷’,再以我之‘血’。”郭嘉抬眸,眼底那点金光收了又起,“炼一炉新的——金血。”
荀彧拢袖,“凡躯若承,此术悍烈,非常人可受。”
“所以要在此。”郭嘉抬手,掌心按在素台边缘,指腹与那一划“汉”的末笔轻轻相抵,“名为鼎,法为炉。城为风箱,水为弦,帝心为盖。”
刘协没有说话,只把手落在那一笔上,让它再稳一分。他侧脸看郭嘉,“朕在。”
——
阿芷匆匆进殿,怀里抱着一只小小的陶罐,罐口封着药皮,仍能闻见微苦的清香。她站在盐线外,眼里有一圈不肯散去的潮意,“这药……会苦。”
“苦才不飘。”郭嘉冲她一笑,伸手示意,“线内勿入。灯别点太高,别挑衅白日。”
阿芷去把窗中的一缕光收窄,留下一线。那一线落在他的肩骨上,光也是冷的。
黄月英把一张简约到几乎不可见的阵图铺在素台与地毡之间。阵心只两笔:一笔圆,一笔直。圆者,水走;直者,金行。她敲了一下耳井,水声由“叮”转“咚”,拍子更长,像为一口迟迟未开的窑蓄火。她又点了点殿角,四处暗格里的铜片轻轻颤,颤出的不是声,是一道看不见的“筋”。
“筋立,骨可换。”她退后一步,“你准备好。”
郭嘉闭上眼,指腹慢慢离开“汉”。那一瞬,一阵从内向外的空虚猛然袭来,像被人从胸腔抽走了一块温暖的石头,风趁隙灌入。他不躲,放那股风直直穿过,把旧血里残余的黑渣逼出一线。他低声道了一句,“来。”
龙气不响。它只冷,像冬水贴在骨膜上。冷一贴,躯体首先拒绝,骨里生出无数细小的刺,刺着向外推。他将牙关含住舌尖血,把那股外推之力顺着黄月英布下的“直筋”引回心口“印”的四角。四角先稳,稳了才敢碎。
“铸血之式,第一——破。”他在心里默念,不是念给别人听,是念给自己听,给那只被收在“戒”圈里的小兽听。
他把背脊贴地,双臂自然伸平,十指摊如叶。全城的风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集中起来,从四面八方同时按下。他胸骨最先发出细小的脆响,像被人用细锉慢慢打磨;随后是肋间第三、第五、第七间的骨缝,逐一松开,冷意像刀背,轻轻推开每一处连结。郭嘉平直地呼出一口气,气末端带了极浅的一丝血腥。他知道,这是“凡躯破碎”的开始——不是砸碎肉,是解开骨与骨之间那些傲慢的执拗。
“第二——煅。”他低低道。
黄月英早已提起小鼓,一拍落,一拍停。鼓面不能敲热,只能敲“度”。鼓声每落一次,耳井里“咚”便重半寸,那些散开的骨缝就被迫对齐半寸。冷意借水意折回,贴着骨纹向上爬,爬至锁骨,便在喉间细处打了个颤。郭嘉胸中的“印”瞬间发凉,凉得像有人在他心口处按了一枚冰透的石子。他用指尖轻轻点了点那处,指下的皮肉跟着“印”收了一收。
“第三——熔。”他把陶罐里那盏药一口饮尽。
药不辣,苦里有甜,甜极浅,浅到像幻觉。药沿食道下去,到了胃就散,有一股极淡的温腾起,与龙气并行。并不相杀。温气去找血,冷气去找骨。二者在脾肾之间打了一个照面,照面不礼,只各自让开半指,从不同的路绕回心。心口“印”像一枚被火燎过又立刻被雪埋住的印玺,边缘由红转金,金不是亮,是沉——沉得像被夜压过。
他听见身体里的声,细碎又宏大:关节在轻轻移位,筋膜在缓缓拉直,血在极窄的渠中迂回,像夜里绕城而行的暗河。每一个声都告诉他,旧的“凡”正在一点一点剥落。不是他主动剥,而是“凡”自己承认:到此为止。
“第四——锻。”他提起右臂,五指握空拳,轻轻收又轻轻放。黄月英把钟悬在他臂弯上,以指背点之,出极轻的一声“宫”。“宫”一出,他的血随之在肱骨中翻腾了一下,翻出的不是红,是极淡的金影。金影并非实体,它只是一种新的节律——像城里钟鼓新调的拍,在体内找到承合。
“金血……动了。”荀彧低声。那不像人间的血会涌、会热、会冲;它只是稳稳地“亮”,把每一条脉路标出最合理的弯与最该让开的直。它不霸道,它有秩序。
“第五——折。”郭嘉忽地吐出一口浊气,随之微微侧身,让左侧第三肋“啪”的一声轻折。不是断,是还旧:旧痂在这一折上全落,露出新生的骨面,骨面未经风吹日晒,白得近乎透明。龙气顺势压上,把那股冷深深按进骨里,留下一线不散的“印”,像工匠在梁上刻的记号:此处重承,不可乱改。
“第六——回。”他把那只“戒”圈里的小兽召到近前,小兽不再扑,只在印的内边缘绕了一圈。它像被教会了礼仪,懂得在有“印”的地方停步,先伏,再行。他把小兽的鼻尖按在“印”的最冷处,它打了个轻微的颤,像被冰雪点了额头,原本躁动的尾巴缓缓垂下,绕成一个回环。
“第七——铸。”郭嘉抬手,咬破虎口。血涌出的瞬间不是红,是温金。温却不腻,金却不华。它从伤口处一滴滴落在素台边缘,落在“汉”字的外侧,而非上方。那字不该被血玷;但字旁可以立“记”。温金一滴滴,沿石纹向下,汇在黄月英此前以银丝缠的四圈之内,形成一个看不见的小小“池”。
“以池为模。”黄月英扬声,“不许溢。”
他笑了笑,“我知。”
温金入池的那一刻,龙气与水意于池底轻轻一碰,碰出的不是火,仍是冷——但那冷里带有一线极细极细的暖。暖不是热,是“活”。活气一起,池内的温金不再滴,而是自下而上拆分、重排、咬合,像无数细小的“字”在彼此寻找可以扣住的勾。每扣一处,他体内某条旧路便应声塌掉;每再扣一处,一条新路便在同一处展开。
“第八——合。”他的双手终于一起抬起,十指交作一握,合于心口之上。心口“印”在这一握里微微一沉,沉到骨面,再沉到筋膜,最后沉到“名”。名在底。底不动,上便稳。
就要成了。
也在此刻,变故起。
——
变故来得极轻,轻到像有人在千里之外拉了一下极细的线。线的另一头,就是那根被剜出的黑刺。它在琉璃盒里躺得好好的,盐砂细密,盖合严实。但它仍旧轻轻动了一下。
没有声,只有“理”。一种来自北地的执拗理路沿着看不见的路径,试图重新桥接那根刺与他体内刚成形的“金血”的节律。它不是要杀他,只是要让这炉“铸”不完整:金血若带一丝它的“理”,今后每一次跃动都会受制于它的“拍”。
“渤海……留线。”荀彧心底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