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她教的早就不重要了(2 / 2)
萧景珩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
风雪似乎更大了,可他的脚步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次日,一道来自京城的六百里加急诏令,送抵北境军府。
诏令的内容简单到令所有将官都感到匪夷所思——即刻废除已沿用百年的《幼卫训典》。
在那份繁复的典籍上,年轻的帝王只用朱笔批下了一行字。
“能自救者,方为国本。”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水乡,一座被疫病阴影笼罩的荒村驿站,林墨也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喧哗惊醒。
她推开窗,只见几名农妇用门板抬着一个满脸痛苦、浑身滚烫的产妇,正朝着驿站狂奔而来。
她们身后,还跟着一群举着各式灯笼的孩童。
没有哭喊,没有求救。
她们的目标明确,冲进驿站空旷的后院,将产妇稳稳放下。
林墨心头一紧,抓起银针包便要冲下楼。
这产妇高热不退,胎位恐怕不正,随时可能一尸两命!
然而,她刚到楼梯口,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定在原地。
那些农妇和孩童,并未乱作一团,而是迅速围成一个圈,将产妇护在中央。
一个年迈的接生婆蹲下身,将耳朵贴在产妇高高隆起的腹部,随即,她开始用一种古怪的调子,低声哼唱起来。
那调子没有歌词,只有“嗬…嗬…呀…”的音节,节奏却忽快忽慢,时而如急雨敲窗,时而如微风拂柳。
更诡异的是,周围的妇人和孩子们,竟也跟着她哼唱起来,所有人的声音汇成一股奇异的共鸣,那节奏……竟与床上产妇那急促而痛苦的呼吸,完全同步!
“胡闹!”林墨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前,“她已气血两虚,你们这是在耗她性命!快让开,我为她施针!”
“别动!”接生婆猛地抬起头,那双在油灯下闪着精光的眼睛死死盯住她,厉声喝道,“别打断她的心跳!她在跟自己的娃儿说话!”
林墨的手僵在半空。
心跳?说话?
她惊骇地发现,那古怪的歌声,竟是一种她闻所未闻的“双脉导引术”!
不,它比药王谷记载的任何一种导引术都更加原始,更加野蛮,近乎一种生物的本能!
她们正用声音作为媒介,强行将产妇与胎儿即将衰竭的生命频率,重新校准到同步共振!
这根本不是医术,这是……抢命!
在歌声的引导下,产妇的呼吸奇迹般地平稳下来。
她的脸上依旧痛苦,但眼神却多了一丝清明与力量。
她跟随着那节奏,开始用力。
“哇——!”
不知过了多久,当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夜空时,院中所有摇曳的灯火,竟在同一瞬间,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仿佛天地都为这新生的降临而同频共振。
林-墨跪坐在地上,浑身冰冷,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彻底燃烧、坍塌、而后重建。
她看着被小心翼翼抱起的婴儿,看着那群农妇脸上疲惫而喜悦的笑容,忽然明白了苏烬宁留给她的,究竟是什么。
不是药方,不是医术,而是对生命本身最极致的敬畏与信任。
林墨缓缓从怀中最深处,取出一个小小的紫檀木盒。
打开它,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淡淡金光的药丸。
护心丹。
苏烬宁留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传说中能在人弥留之际,强行续命三日。
她曾发誓要将它珍藏至死,作为她们之间唯一的信物。
此刻,她却站起身,走到那新生儿的襁褓旁,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轻轻地、温柔地,将那枚价值连城的护心丹,放入了婴儿小小的、攥紧的拳头里。
次日清晨,林墨离开时,驿站的人告诉她,那枚药丸已经消失了,无影无踪。
唯有那新生儿的掌心,曾有一道极淡的金纹一闪而逝。
她终于彻悟。
有些东西,不是为了被传承,而是为了被重生。
风起时,林墨解下自己身上那件跟随多年的旧衫,没有丢弃,也没有焚烧,只是平平整整地铺在了路边的田埂上。
一个早起耕作的农人路过,顺手拾起,垫在了粗糙的犁把上,笑着感叹今天的手感真不错。
阳光洒落,泥土翻涌,春意盎然。
无人记得那件衣衫的名字,正如万物,自在生长。
数日后,萧景珩自北境归途,为避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策马闯入了一座早已废弃的驿站。
驿卒早已逃散,四处蛛网遍结,一片破败。
他点燃火折子,微弱的光芒驱散了些许阴冷。
借着这跳动的光,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身侧一面满是尘土的墙壁。
他的动作,倏然僵住。
呼吸,也在这一刻,为之一滞。
在那斑驳的墙壁上,一道闪电撕裂夜空,映出的,是密密麻麻、布满整面墙的……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