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破晓:高层的神秘视察(1 / 2)
快递车“突突”地开走了,巷子里重新安静下来。陈砚舟抱着那个还冒着丝丝白气的云南菌子箱转身进屋,箱壁上的水珠沾湿了他小臂的衣袖。刚要把箱子往保鲜柜里塞,门口那串旧风铃“叮铃”一声,清脆地响了。
他抬头,看见沈君瑶站在门口。
她今天没穿那身笔挺的制服,换了件普通的深灰色夹克,但站姿依旧绷得笔直,像棵习惯了风雨的树。右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拇指露出来一小截,是那支她总随身带着的战术笔的金属尾端。她的目光先落在他脸上,很快又滑向门外,随即,极快地、几乎不易察觉地冲他眨了两下眼睛。
陈砚舟心下一顿。这是他们之间早先说好的暗号——有情况,别声张,自然点。
他面上没什么变化,把菌子箱稳稳靠墙放好,顺手解下腰间那条沾了水渍的旧围裙,从挂钩上换了条洗得发白的干净系上。走到灶台前,拧开煤气阀,“噗”一声点着火,坐上接满水的锅。耳朵却像灵敏的雷达,仔细捕捉着门外的每一丝动静。
三个人走了进来。
脚步落在地上,不轻不重,步幅一致,带着一种经年训练形成的整齐感。打头的是个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看着五十上下,帽子压得有些低,遮住了部分眉眼。他坐下时,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像是卸下一点无形的重担,又像是身体不适带来的轻颤。另外两人,一个在他左侧稍后的位置坐下,另一个选了靠门的桌子,正好一左一右,卡住了进出和观察的最佳角度。他们的视线没有固定在某处,而是看似随意地、不停歇地扫视着店内的每个角落,包括后厨的动静。
沈君瑶已经坐到了角落里那张靠墙的小方桌,面前摊开一本硬壳笔记本,手里握着笔,笔尖却悬在纸面上方,一个字没写。她的目光,沉静地落在门口,仿佛在等待什么。
陈砚舟开始揉案板上的面团。手指陷入柔软的面团,力道均匀。
他知道这三个人不寻常。那种刻意收敛气息、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纪律性的劲儿,他见识过不止一回。以前有黑帮来探虚实,也有竞争对手雇人来摸底。但这次,感觉不一样。店里空气似乎比平时更沉,更静,静得连锅里水将开未开时那细微的“嘶嘶”声,都显得有点刺耳。
“一碗阳春面。”戴眼镜的男人开口点单,声音有些低哑,像是被什么东西刮擦过喉咙。
陈砚舟应了一声“好”,手下动作没停,利索地捞起适量面条,下进已经滚开的水里。煮面的时候,他用余光留意着那人的侧脸。脸色偏白,不是健康的那种白皙,而是带着点倦气的苍白。嘴唇有些干,起了细小的皮。呼吸的时候,胸腔的起伏比常人稍快,还有点深,仿佛肺叶每一次舒张都有些费力——这不像是普通的劳累,倒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坠着,或者堵着。
面快煮好时,那人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头吹了吹,送进嘴里。刚嚼了两下,毫无预兆地,一阵剧烈的咳嗽猛地爆发出来。
“咳!咳咳咳——!”
一声紧跟着一声,咳得他整个上半身都向前佝偻下去,不得不伸出右手死死撑住桌沿,才没让自己失态地站起来。旁边的秘书(陈砚舟判断那人应该是秘书)脸色一变,立刻伸手去扶,眼神里闪过一丝掩不住的慌乱。
陈砚舟见状,直接关了火。他没把面捞进碗里,而是手腕一翻,将锅里煮好的面连同面汤,一起倒进了旁边的沥水槽。
接着,他转身,打开墙角的储物柜。柜子里分门别类放着不少小布袋和罐子。他取出三样:一小包南杏仁,一小袋干百合,还有一瓶色泽醇厚的土蜂蜜。他拿出一个小号的砂锅,接了适量的清水,将杏仁和百合放进去,点上小火。动作不疾不徐,神情专注,仿佛这只是每天都要重复无数次的寻常步骤。
沈君瑶一直看着他,看到他这个举动,一直微蹙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松开了半分。
约莫五分钟后,小砂锅里的水变成了淡淡的乳白色,杏仁和百合的香气混着水汽袅袅升起。陈砚舟关火,等它稍凉,才调入适量的蜂蜜,轻轻搅匀。他拿过一个厚壁的瓷碗,碗底特意垫了个藤编的小垫,防止烫手,然后将熬好的杏仁茶稳稳倒了进去。
他端着茶走过去,放在那位还在低咳、气息不稳的男人面前。
“秋燥伤肺,”陈砚舟的声音不高,像在说一件最平常的事,“这杯茶,不治病,但能替您压一压。”
男人好不容易止住咳,抬起有些发红的眼睛看向他,喘息着问:“你……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
陈砚舟目光平静地扫过那碗被倒掉的面:“不是我知道。是那碗面‘告诉’我的——它没被好好吃完,总得有个缘由。许是它不合时宜,许是……吃它的人,心里或身上,受了别的委屈。”
站在一旁的秘书闻言,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地盯住陈砚舟,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警告:“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陈砚舟没接话,也没看那秘书,只是安静地站着。
戴眼镜的男人摆了摆手,示意秘书噤声。他缓了缓呼吸,端起那杯温热的杏仁茶,凑到嘴边,小心地喝了一口。清润微甜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着杏仁特有的香气和百合淡淡的清苦。他慢慢喝着,一口,又一口。随着茶汤入喉,他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脸上那层不健康的潮红也褪去了一些。
放下碗时,碗底还剩一点浅金色的茶底。男人看着陈砚舟,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让他眼角堆起了深刻的皱纹。
“我吃了几十年的饭,赴过无数宴席,”他缓缓说,声音比刚才润了一些,“头一回听说,一碗面也会觉得委屈。可你这杯茶……喝下去,这里,”他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倒是舒服了不少。”
他顿了顿,竟真的扶着桌子站起身,尽管动作有些慢。他整了整身上那件质地精良但略显陈旧的外套,然后,朝着灶台后的陈砚舟,微微点了点头。
“就冲这一杯茶里的这点心意,”他说,语气郑重,“我该给陈师傅……敬个礼。”
陈砚舟显然没料到这一出,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您言重了。一碗茶的事。您要是真想谢我,不如把这方子记下。往后自己觉得燥了、累了,也能随手煮上一碗,喝口顺心的。”
男人脸上的笑意深了些,没再说什么,重新坐了回去,端起碗,把最后那点温热的茶底也喝干净了,仿佛舍不得那点余温。
秘书一直紧绷的肩膀,直到这时,才几不可察地松懈了半分。他飞快地瞥了一眼角落里的沈君瑶,用极低的声音问:“他……真不知道您的身份?”
沈君瑶“啪”地一声合上始终空白的笔记本,目光掠过陈砚舟平静的侧脸,淡淡回道:“他知道的,是‘不该问的别问’。”
店外,街道渐渐活泛起来,人声、车声、街角早餐摊油条下锅的“滋啦”声,混合成市井特有的喧闹背景音。店里其他几桌客人照常吃着聊着,似乎没人过多注意这个角落发生的小插曲。一位熟客老爷子吃完付钱时,还乐呵呵地冲陈砚舟夸了一句:“陈老板,今儿这空气里飘的茶香特别正,是不是换了新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