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人间失格（11）（1 / 2）

那本粗糙的素描本，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叶藏的胸口。他抱着它，跌跌撞撞地逃离了那条散发着腐臭的小巷，仿佛身后有无数无形的数据锁链正呼啸着追来。阳光重新照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暴露在巨大危险下的冰冷。

他没有回和“堀木”同住的长屋，也没有去任何他们常去的地方。他像一只受惊的、却又被注入了某种决绝意志的老鼠，钻进了一家更为偏僻、几乎不会被任何“熟人”想起的、位于城市边缘地带的廉价旅馆。房间狭小、肮脏，墙壁上满是污渍和剥落的墙皮，但这正是他此刻需要的，一个可以暂时隐藏的、系统的“盲区”。

锁上门，拉上那扇积满灰尘、几乎不透光的窗帘，叶藏蜷缩在房间最阴暗的角落，颤抖着再次打开了那本素描本。

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感受那扑面而来的痛苦与挣扎。他像一个破解密码的侦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管他的手指依然冰冷），用他那颗敏感而脆弱、却也因此能洞察某些微妙裂痕的心，去仔细审视每一幅画，每一道线条。

他看到了重复出现的符号：那些代表系统警告和干扰的、杂乱无章的短线；那些捆绑、穿刺着人形轮廓的冰冷数据流锁链；还有……在一些画面的背景里，极其隐晦地，一些类似“ERROR”或乱码般的、细微的几何图形标记。

这些标记，通常出现在画面中“堀木”的行为与那个被囚禁意识产生最剧烈冲突的时刻。比如，在酒吧高谈阔论时，背景墙壁的纹路里；在当铺接过钱币时，地砖的缝隙间；在咀嚼咖啡方糖时，桌面的木纹边缘……

它们像是系统运行过程中，因内部冲突而产生的、极其短暂的“数据淤积”或“逻辑错误”，被那个濒临崩溃的意识，以其惊人的敏锐（或许是求生的本能），捕捉并记录了下来。

“规则的裂缝……”叶藏喃喃自语，指尖抚过那些几乎难以察觉的标记。

这就是“裂缝”吗？系统并非完美无缺，在强行压制那个不属于此地的意识、在强制执行“堀木正雄”的堕落剧本时，它自身也会产生细微的、转瞬即逝的“卡顿”？

而那个意识，指引他寻找的，就是利用这些“卡顿”的瞬间？

可是，如何利用？找到之后呢？“找到‘我’”……难道是要在这些裂缝出现的短暂瞬间，尝试与那个被囚禁的意识直接沟通？

这想法让叶藏不寒而栗。这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在雷暴中试图点燃一根火柴。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可能引发系统更狂暴的镇压，将那个意识，连同他自己，彻底碾碎。

但他没有退路。

那个在数据锁链中无声呐喊的轮廓，如同梦魇，烙印在他的脑海里。他无法假装没有看见，无法再回到那个只是被动接受堕落引领的、浑浑噩噩的叶藏。

他深吸一口气，将素描本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能从那些冰冷的线条中汲取一丝勇气。他需要制定一个计划，一个疯狂而精细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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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叶藏主动找到了“堀木”。

他出现在长屋门口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却多了一种‘堀木’（或者说系统）无法理解的、混合着恐惧与坚定的东西。

“堀木君，”叶藏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我……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堀木’正懒散地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闻言回过头，脸上是程序化的、略带不耐烦的表情：“嗯？什么事？如果是借钱的话……”

“不，不是借钱。”叶藏打断他，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打断‘堀木’的话。他走进房间，反手轻轻关上了门，这个动作让‘堀木’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是关于……关于我们。”叶藏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他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同时，他的全部精神都如同绷紧的弓弦，死死地锁定在‘堀木’的脸上，捕捉着任何一丝可能的、非程序化的反应。“关于我们这种……相互轻蔑却又彼此来往，一起自我作贱的关系。”

他引用了《晚年》中的句子，但语气不再是单纯的痛苦沉溺，而是带着一种清晰的、指向性的质问。

‘堀木’的身体微微一僵。系统的指令似乎在快速分析叶藏这反常的、带有“哲学探讨”意味的主动出击。按照剧本，此刻的“堀木”应该用更辛辣的嘲讽来回应，将叶藏拉回更深的虚无。

‘堀木’的嘴唇动了动，那些刻薄的话语似乎已经涌到了舌尖。

就在这一瞬间！

叶藏敏锐地看到，‘堀木’的眼神深处，那如同精密仪器般运转的冰冷光芒，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就像电压不稳的灯泡！

同时，他左侧脸颊的肌肉，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不自然的抽搐！

裂缝！

这就是素描本中标记出的，系统在处理“高共鸣率”或“逻辑悖论”式对话时，可能出现的短暂“卡顿”！

时机稍纵即逝！

叶藏不再犹豫，他猛地向前一步，不是用语言，而是用动作——他伸出冰冷而颤抖的手，一把抓住了‘堀木’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同时剧烈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