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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承昭雅名定国本(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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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您坐会儿吧,急也没用。”老仆蔡福端着茶进来,看着主人那失了魂般的模样,心疼地劝道。

蔡邕恍若未闻,只是盯着书房墙壁上悬挂的一幅他自己早年所书的《女诫》出神。那是女儿及笄那年,他亲手所书,挂在她闺房,后来出嫁,又带到了丞相府。如今,那绢帛已有些发黄,上面的字迹却依旧遒劲:“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

可如今,他的琰儿,他唯一的骨血,正在为那个男人孕育子嗣,承受着这般巨大的苦楚,甚至可能……他不敢想下去。

那个男人,他的女婿,简宇。此刻正在千里之外的徐州,或许正在庆功,或许正在筹划下一步的天下棋局。他知不知道,他的妻子正在为他搏命?知不知道,他即将成为父亲?

蔡邕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对女儿的心疼,有对女婿征战在外的无奈,更有一种深深的、难以言喻的孤寂与担忧。权势滔天又如何?这内宅妇人的生死关头,这血脉延续的艰难时刻,他再是英雄,也鞭长莫及。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流逝,从清晨到日暮。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书房染成一片凄艳的金红。蔡邕的嘴唇干裂,滴水未进,只是如同困兽般在斗室中徘徊。老仆送来的饭食,早已凉透。

就在那最后一线天光即将被暮色吞没时——

“哇——!”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婴儿啼哭,如同破开阴霾的第一缕晨曦,骤然穿透了厚重的墙壁与帷幕,刺入了蔡邕的耳中!

那哭声细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生命力。

蔡邕浑身剧震,猛地停下脚步,僵立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侧耳倾听,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喉咙。

紧接着,又是一声啼哭响起!比前一声似乎更响亮一些,也更清越一些。

两声啼哭,一先一后,交织在一起,虽然细弱,却如同世间最美的乐章,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与恐惧。

“生了!生了!是两位小主子!一位公子,一位千金!龙凤胎!天佑我主!天佑夫人啊!”稳婆带着狂喜的、有些变调的声音隐约传来,紧接着是侍女们压抑的欢呼和急促的脚步声。

“琰姐姐!姐姐怎么样了?”这是貂蝉的声音,带着哭腔的急切询问。自从蔡琰发动,貂蝉便一直守在外面,不肯离去。

“夫人力竭,但……但性命无碍!苍天保佑!祖宗保佑啊!”稳婆的声音带着哽咽。

“快!快参汤!热水!干净的襁褓!”貂蝉指挥若定的声音响起,虽然颤抖,却条理清晰。

蔡邕只觉得一股热流猛地冲上头顶,眼前一阵发黑,他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的书案才没有倒下。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他布满皱纹的脸颊滚滚而下。不是悲伤,而是巨大的、足以将他淹没的庆幸、狂喜、以及虚脱般的无力。

活了!都活了!他的琰儿活了!孩子也活了!还是龙凤胎!苍天有眼!蔡氏有后!简氏有后!

他颤抖着手,想要去端桌上的茶盏润润干得发疼的喉咙,却差点将茶盏打翻。老仆蔡福早已喜极而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着虚空连连磕头:“苍天保佑!祖宗显灵!夫人吉人天相!小主子们福大命大!”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挪了进来。

是貂蝉。

她穿着一身极为宽松的、水碧色绣着缠枝莲纹的罗裙,腰身特意放宽了许多,但依然无法完全遮掩那已高高隆起的、浑圆的腹部。她已有近七个月的身孕,行动间带着妇人特有的迟缓与小心翼翼。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圈下带着明显的青黑,那是长时间忧心、焦虑与睡眠不足的痕迹。但此刻,那双总是含着盈盈秋水、此刻却因疲惫而略显黯淡的凤眸中,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一种即将为人母的、柔和而温暖的光辉。她的发髻有些松散,几缕青丝垂在颊边,更添了几分柔弱。

侍女搀扶她到一张铺了厚厚软垫的圈椅旁,她扶着椅背,有些困难地、缓缓地坐下。她的腹部沉重,坐下时,手不自觉地轻轻托着腰后,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如释重负的叹息。即便如此,她的坐姿依旧保持着良好的仪态,腰背挺直,只是微微后靠,以减轻腹部的压力。

“蔡公,”貂蝉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深深的倦意,但依旧温柔悦耳。她没有下拜——以她现在的身子,下拜几乎是不可能的,也是极其危险的——只是微微欠身,颔首致意,这是对长辈的尊重,也符合她目前的状况。

“姐姐平安诞下麟儿,是龙凤胎!公子先出,千金后至,虽不足月,但听哭声,中气尚足,太医方才已看过,说好生将养,必能无恙!姐姐只是力竭昏睡,太医诊了脉,说脉象已稳,悉心调理便好。”

“好!好!好!”蔡邕连说了三个好字,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他想要上前扶住貂蝉让她不必多礼,又觉得不妥,只能连连摆手,老泪纵横,“平安就好!平安就好!貂蝉,你也辛苦了,快,快好生坐着,切莫动了胎气!这里有某……不,你快去看看琰儿,看看孩子!不,你也快回去歇着,你身子重,万万劳累不得!”

他看着貂蝉那硕大的腹部,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欢喜的是,简宇子嗣不旺,如今自家女儿昭姬一举得龙凤双子,妾室貂蝉又身怀六甲,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对于简宇的基业稳固,对于后宅安宁,都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

担忧的是,貂蝉身子本就娇弱,如今月份已大,又连日为蔡琰生产之事操心劳力,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他如何向女儿、向简宇交代?

“蔡公放心,妾身省得。”貂蝉柔声道,脸上露出一丝温婉而疲惫的笑容,“姐姐那里,乳母和嬷嬷们都在悉心照料,太医也守着。孩儿们……小小的,红红的,但哭声很有力呢。”

她的眼中泛起温柔的水光,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那里,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安稳地成长。只听她缓缓道:“妾身只是略坐坐,喘口气,便回去歇着,不敢让蔡公担忧。”

蔡邕见她气色虽差,但精神尚可,言语清晰,略略放心,但仍旧催促道:“夫人快回去歇息吧,这里有老夫,有下人,万不敢再劳累了你。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一切以腹中胎儿为重。”

貂蝉轻轻点头,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沉吟了一下,道:“蔡公,姐姐临睡过去前,精神稍好时,曾拉着妾身的手,低声嘱咐,说孩儿们的名讳,乃是大事,本当等丞相凯旋后再定。但……但丞相远征在外,归期未定,孩儿们又不能一直等着。姐姐说,若蔡公不嫌劳累,可否……可否先行斟酌,拟个名字,也好先行称呼,上报宗正,录入谱牒?”

取名!

这两个字像一盆冰水,瞬间让蔡邕从狂喜中清醒过来,激动的心潮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混合着无上荣耀与巨大压力的责任感。

为简宇的嫡长子、长女取名。

这不仅仅是外祖父给孙辈取名,这关乎国本,关乎未来,关乎天下人的眼睛,也关乎他蔡邕一生的学识、气节,以及对这混乱时局的判断与期望。

他缓缓走到书案后,坐下。蔡福早已机灵地重新铺开了雪浪笺,磨好了浓墨。貂蝉在侍女的搀扶下,也微微调整了坐姿,一手轻抚着腹部,一手搭在椅靠上,静静地看着,她知道,此刻的蔡公,需要绝对的安静。

书房里重归寂静,只有秋虫在窗外不知疲倦地鸣叫。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彻底消失了,暮色四合。蔡福悄无声息地点亮了铜灯,柔和的光晕洒在书案上,映照着蔡邕凝重的面庞。

他提起那支熟悉的狼毫笔,笔尖饱满墨汁,却在笺纸上方停顿,久久未能落下。

压力,无声无息,却重如泰山。

简宇,他的女婿,如今已不再是那个在宴席上与他讨论琴艺、请他品评诗文的青年才俊了。他是丞相,是即将一统北方的霸主,是手握数十万雄兵、生杀予夺的权臣。

他的嫡长子,在无数人眼中,已是潜在的世子,未来的储君,甚至……可能是天下共主。而嫡长女,亦是金枝玉叶,她的命运,必将与政治联姻、势力平衡紧密相连。

这两个名字,将伴随这两个孩子一生,也将被无数人解读、揣摩、赋予各种各样的政治含义。它们必须正,堂堂正正,经得起礼法与世人的审视;必须雅,有出处,有文气,配得上诗书传家的门风;必须吉,寓意美好,寄托最殷切的期盼。

但最重要的是,必须深。

蔡邕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简宇那双深不见底、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那眼睛里,有睥睨天下的雄心,有深沉难测的谋略,有时也会闪过一丝对苍生的怜悯,但更多的时候,是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与掌控一切的自信。

这样的一个人,他会希望自己的继承人是什么样的?他会如何规划这双儿女的未来?

而自己,作为他们的外祖父,作为当世大儒,在这命名之事上,又该寄托怎样的期许与规劝?

乱世用重典,霸道可取一时之安。然,欲建长久之基业,开万世之太平,终究需行王道,施仁政,归人心。简宇武功已盛,权柄已极,他所缺的,或许正是那一点“文”的浸润,那一点对“道”的敬畏,那一点对“仁”的持守。他的霸业,需要“文”来粉饰,更需要“道”来支撑,方能长久。

这双儿女的降生,或许是天意,是转折。他们身上,流着简氏的血,也流着蔡氏的血。蔡氏诗书传家,累世清誉。他蔡邕毕生所学,所求,无非是“道”与“义”。能否借这两个名字,将一丝“文”气,一缕“仁”风,悄然种入这即将崛起的新朝血脉之中?

笔尖的墨,终于滴落,在雪白的笺纸上晕开一小团墨迹。蔡邕恍若未觉,他的心神已完全沉入那浩如烟海的典籍与无边的思绪之中。

笔锋落下,力透纸背。“承”字跃然纸上,结构稳重,气势内敛。

“承”,奉也,受也。继承,接续,担当,承受。

此子身为嫡长,继承大统,克绍箕裘乃是天命。简宇打下的基业,无论未来是继续匡扶汉室,还是另有际遇,都需要人来继承。“承”字,名正言顺,点明其地位与责任。

更深一层,蔡邕取“承”,是希望此子能承天景命,荷担重任。《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天命无常,唯德是辅。希望他能明白,高位来自天命,更来自德行与责任。需时刻敬畏,如履薄冰。

最重要的是承继正道,不堕家风。简宇之路,霸道居多。蔡邕希望孙子能“承”的,不仅是父亲的权势,更是“正道”。

何谓正道?是“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是“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是仁政爱民,是礼乐教化,是文治武功并重。哪怕其父不得不以力取,蔡邕也希望其子能以德守,以文润。此乃“承道”,是蔡邕作为一个儒者,最深切的寄望。

此外,“承”亦有承平、承宁之吉兆。寓意此子降生,能带来并继承一个太平盛世。这是对乱世的终结、对治世的开启最美好的祝愿。

“简承”,音韵平仄相谐,读来沉稳大气,有金石之声。不张扬,却自显厚重,如基石,如栋梁。

笔锋移至另一侧,写下“昭”字。较之“承”的沉稳,此字笔意稍显舒展,光华内蕴。

“昭”,日明也。光明,显扬,美好。

为女儿取名“昭”,首先取其光明美好,德容并茂之意。愿她如朝日,明媚温暖,人生顺遂,德才兼备,容颜姣好。这是最直接的祝福。

其次,寓昭显懿德,光华内蕴。《诗·大雅·既醉》有云:“君子万年,介尔昭明。”君子有万年长寿,赐你光明智慧。蔡邕希望外孙女不仅拥有美好的品质,更能让这品质自然流露,光照于人,成为女子德行的典范。

更深层的寄寓,在于昭示教化,彰明懿范。在蔡邕看来,治国平天下,亦需齐家。家之兴,在于妇德。乱世之中,礼教衰微,女子教育尤为重要。简宇之女,身份尊贵,若其言行能“昭示”妇德礼教,其化育闺门、影响世风的作用,不可小觑。这亦是“文治”之一端。

最重要的是,昭昭天命,明德慎罚。这与“承”字暗合,共同构成对简宇的规劝。“昭昭”谓天命明显。简宇若顺天应人,行仁政,则天命“昭昭”,其业可久。

同时,“昭”有“明”义,《尚书》云:“明德慎罚,用康保民。”为政者需明察秋毫,明辨是非,明德慎罚,方能政治清明,天下“昭苏”。这是蔡邕对女婿,对未来天下之主,最委婉也最恳切的谏言。

“简昭”,音韵清越明亮,如珠玉相撞。与“简承”相配,一内敛一外显,一沉稳一明朗,相得益彰。

写罢两个名字,蔡邕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凝视着绢纸上未干的墨迹,目光悠远。这两个名字,是他毕生所学、所信、所愿的凝结。它们不仅是名字,是祝福,是期许,更是一位老儒生,在历史的拐点上,试图用最传统、最含蓄的方式,为他所关心的人,为这纷乱的天下,留下的一点印记,埋下的一颗种子。

“蔡公,这两个名字真好。”轻柔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貂蝉不知何时已扶着椅靠,微微探身,凝眸看着纸上的字,眼中有着赞叹,也有着深深的思索。她的手指轻轻在腹部画着圈,仿佛在安抚腹中的孩儿,也仿佛在品味那两个字的韵味。

“承天景命,昭示德行……蔡公用心良苦。”她低语,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洞察世情的了然。她自幼被王允培养,诗书琴画皆通,聪慧异常,后来经历诸多变故,心思更为缜密玲珑,自然能领略其中深意。

蔡邕抬起头,看向貂蝉。灯光下,她虽然疲惫,但眉宇间那种温婉与聪慧交织的神韵,依旧动人心魄。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高高隆起的、浑圆的腹部,那里,孕育着另一个生命,简宇的子嗣。

似乎察觉到蔡邕的目光,貂蝉脸上微微一红,但并未躲闪,反而露出一丝温柔而略带羞涩的笑意,手更轻柔地抚摸着腹部,低声道:“蔡公,姐姐平安生产,实乃天大的喜事。妾身……妾身也有一事,本想等丞相凯旋,再行禀报,也给丞相一个惊喜。但今日双喜临门,妾身心中欢喜,也……也想让蔡公知晓。”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脸上红晕更深,声音也更低柔了几分:“妾身……自丞相出征后不久,便觉身体有异。延请太医诊视,方知……方知已有了身孕。只是当时月份尚浅,胎象未稳,加之丞相远征在外,妾身不敢以此事扰他心神,更怕姐姐担忧,故一直未曾声张。如今,已近七月,胎象稳固,太医说,孩儿甚是康健。今日见姐姐喜得龙凤,母子平安,妾身心中大石落地,这才……这才敢禀明蔡公。”

说完,她微微垂下眼帘,长而翘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掩盖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有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与期待,有对未来的淡淡不安,也有对腹中孩儿深深的珍爱。

蔡邕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惊喜再次涌上心头!龙凤胎的喜悦还未散去,竟又添一喜!简宇子嗣不旺,多年来只有蔡琰所出一女,如今蔡琰一举得龙凤双子,貂蝉又怀有身孕,且已七月,坐胎极稳!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对于简宇的基业稳固,对于后宅安宁,都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

“好!好!好!”蔡邕再次连说三个好字,这次是真心的、毫无负担的喜悦,他激动得站起身来,在书案后踱了两步,花白的胡须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天佑简氏!天佑简氏啊!蝉儿……不,貂蝉夫人,此乃大喜!大喜啊!你如今身子重,万事小心,切不可劳累,要好生将养!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府中一应物事,皆优先供你取用!”

他看向貂蝉的眼神,充满了慈祥与关切。这个女子,身世飘零,命运多舛,如今能得简宇庇护,又有了身孕,未来总算有了依靠。她识大体,知进退,在蔡琰生产的关键时刻隐忍不言,默默操持,这份心意,难得。如今琰儿平安生产,她又诊出有孕,真是双喜临门,不,是三喜临门!

“多谢蔡公关怀。”貂蝉微微欠身,脸上红晕未退,眼中却已泛起温柔的、母性的光辉,那光芒柔和而坚定,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妾身省得,定会小心。只是此事……还请蔡公暂且保密,勿要对外宣扬。丞相远征在外,战事凶险,妾身不想以此事扰他心神。待丞相凯旋,再……再给他一个惊喜,可好?”她抬起眼帘,眼中带着一丝恳求,也有一丝小女儿家的娇羞与期盼。

蔡邕捻须沉吟,点头道:“夫人思虑周全,所言极是。丞相在外,确不宜以此事扰其心神。放心,此事仅限你我,及必要医者、近侍知晓,绝不外传。待丞相班师回朝,再……哈哈,给他一个天大的惊喜!”想到简宇得知消息时的模样,蔡邕也忍不住抚掌而笑,多日来的焦虑疲惫一扫而空。

“蔡公体谅,妾身感激不尽。”貂蝉柔声道,脸上露出放松而欣慰的笑容。

“只是,”蔡邕笑容微敛,正色道,“你如今月份已大,更需精心调养。我已嘱咐过管家,一应饮食起居,皆按最高规格,比照琰儿当初有孕时办理。太医也会定期来请脉。你万万不可再如近日这般操劳,一切以腹中胎儿为重,可记住了?”

“是,妾身谨记蔡公教诲。”貂蝉乖巧应道。

蔡邕满意地点点头,重新坐回案后,看着桌上墨迹已干的“承”、“昭”二字,又看看灯光下端坐的、腹部隆起的貂蝉,心中感慨万千。简宇啊简宇,你何德何能,得上天如此眷顾!琰儿贤良,蝉儿慧敏,如今又接连有后,这是何等的气运!

他重新铺开一张信笺,提起笔,饱蘸浓墨。这一次,下笔如有神助,笔走龙蛇,将蔡琰平安产下龙凤胎、自己为两个孩子拟名“承”、“昭”之事详细写明,并附上自己对名字寓意的简要阐述。最后,又以谨慎而喜悦的笔调,提及貂蝉有孕近七月、胎象稳固之事,并特意说明,此乃貂蝉之意,欲待丞相凯旋再行禀报,给丞相一个惊喜。

写罢,他吹干墨迹,将信笺与题了名字的素绢一同装入加急军报专用的铜管,用火漆严密封好,盖上自己的私印。

“蔡福!”

“老仆在!”

“立刻派人,六百里加急,送往徐州丞相行营!不得有误!”

“是!”

老仆捧着铜管,快步离去。脚步声在寂静的秋夜廊庑下回荡,渐行渐远。

蔡邕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夜空如洗,繁星满天,一弯新月如钩,清辉洒满庭院。秋虫的鸣叫显得格外清晰。远处,隐隐传来婴孩微弱的啼哭,和乳母温柔的哼唱声。

他负手而立,望着浩瀚的星空,久久不语。

“承天景命,昭示德行……”他低声吟诵着这两个名字,仿佛在向冥冥中的先祖,向这无常的天地祈愿。

愿这两个孩子,能承继的,不止是父亲的霸业与权柄,更是这天下人对太平的渴望。

愿他们的父亲,在为他们打下一个江山的同时,也能为他们,赢得一个可以“承”之无愧、“昭”然可表的清平世界。

愿这即将到来的新朝,能多一些“文”的浸润,“仁”的持守,“道”的敬畏。

秋风拂过,带来丹桂的馥郁香气。蔡邕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萦绕心头多日的阴霾与焦虑,似乎也随着这香气,渐渐消散在无边的夜色里。

前院,值房。灯火昏暗,几个轮值的家将和护院正围着炭盆取暖,低声交谈着白日里的惊心动魄——夫人产下龙凤胎,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老爷都乐得合不拢嘴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淡淡的兴奋。

蔡福捧着铜管,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年事已高,走得急了,有些气喘。

“福伯,您老怎么来了?可是老爷有什么吩咐?”一个年轻的家将眼尖,连忙起身迎上。

蔡福喘了口气,目光扫过屋内几人,沉声道:“老爷有令,需遣一人,持此信,六百里加急,送往徐州丞相行营!事关重大,谁愿往?”

“六百里加急?去徐州?”几个家将面面相觑,脸上露出难色。这不是普通的跑腿送信,这是真正的“加急”,意味着昼夜不停,换马不换人,一路风餐露宿,辛苦异常。而且如今世道不太平,虽然大路在朝廷控制下,但难保没有溃兵、流寇。这差事,是荣耀,更是要命的辛苦活。

“这……福伯,非是小的们推脱,只是这六百里加急,需得极好的马术和体力,咱们几个……”一个年长些的家将搓着手,面露迟疑。他们虽是蔡府家将,有些武艺,但长途奔袭,并非所长。

“我去!”就在这时,一个清朗而坚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色劲装、外罩半旧皮甲的青年大步走了进来。他身量不高,但极为精悍,步履轻盈无声,腰间悬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剑鞘乌黑,不带任何装饰。来人约莫二十出头,肤色微黑,眉目清朗,眼神锐利如鹰,顾盼间自有一股沉静剽悍之气。正是简宇麾下负责情报传递与机密事务的心腹,王越的弟子,史阿。

史阿本不常在蔡府,他自有秘密的联络点和住处。但今夜蔡府有如此大事,他作为简宇留在长安的重要耳目之一,自然要密切关注。方才他在外间,已隐约听到内宅的动静和隐约的婴啼,心中已猜到七八分。此刻见蔡福持信而来,要找信使,他立刻意识到,这必是向丞相报喜的急信!此等大事,岂能假手他人?

“史阿将军?”蔡福见到史阿,也是一愣。史阿身份特殊,虽是下属,但深得丞相信任,地位超然,平日里神出鬼没,等闲不见人。没想到他此刻竟在这里。

“福伯,”史阿走到近前,对蔡福抱拳一礼,目光扫过铜管,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急切,“可是要向丞相禀报夫人平安生产之事?”

蔡福点头:“正是。夫人诞下龙凤双子,母子平安,此乃天大喜讯,老爷命我寻人,速报丞相知晓。”

“此事关乎丞相血脉,事关重大,寻常信使,恐有闪失,亦难表其诚。”史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阿,蒙丞相厚恩,无以为报。此番报喜,愿效犬马之劳,亲往徐州,面呈丞相!阿之马术、脚力,自信不输于人,必以最快速度,将此喜讯送达!”

他这番话,合情合理。丞相嫡子嫡女诞生,是天大的事,派个普通家将,确实显得不够郑重。史阿是丞相心腹,武艺高强,机警过人,由他亲自送信,既能确保万无一失,也更能体现对丞相的敬意。

几个家将闻言,都松了口气,纷纷道:“史阿将军愿往,那是最好不过!”“有史阿将军出马,必定万无一失!”

蔡福却有些犹豫:“史阿将军,此去徐州,路途遥远,凶险未知。将军乃丞相倚重之人,若有差池,老奴担待不起啊。且老爷只是吩咐寻一稳妥家将……”

“福伯放心,”史阿打断他,语气恳切,“阿深知此事之重,必会小心谨慎。至于凶险,阿行走江湖多年,自有分寸。况且,丞相得此喜讯,必是迫不及待。早一刻送到,丞相便早一刻安心。此乃阿之本分,亦是为丞相、为夫人、为小主子们尽心。请福伯成全!”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蔡福,那份急切与真诚,不容置疑。蔡福看着这个年轻人锐利的眼神,想起他平日里的沉稳干练,又想到此信的重要性,终于点了点头:“既如此,有劳史阿将军了!老奴这便去禀明老爷,取通行令牌与关防文书!”

“不必惊动老爷了,”史阿摇头,“老爷劳累一日,刚刚歇下。福伯取来令牌文书即可,阿这便出发!”

蔡福见史阿心意已决,且思及老爷方才确实疲惫不堪,便不再坚持,匆匆去取令牌和早已备好的加急通行文书。史阿则立刻转身回到自己暂居的厢房,开始迅速准备。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史阿已准备停当。他换上了一身更为利落的黑色夜行劲装,外罩挡风的披风,腰悬长剑,背负一个小巧的行囊,里面是干粮、水囊、火折、伤药等必需品。蔡福也取来了加盖了丞相府和蔡邕私印的通行文书,以及一枚可调动沿途驿站快马的铜制令牌。

“史阿郎君,一路小心!务必亲手将此信交到丞相手中!”蔡福将铜管和令牌文书郑重交给史阿,低声叮嘱。

“福伯放心,阿必不辱命!”史阿接过,贴身藏好,对蔡福一抱拳,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走向马厩。

马厩中,他的坐骑“黑云”早已备好。这是一匹通体乌黑、唯有四蹄雪白的河西骏马,神骏异常,是简宇赏赐给他的,跟随他多年,跋山涉水,如履平地。史阿拍了拍“黑云”的脖子,低声道:“老伙计,这次又要辛苦你了,咱们得玩命跑一趟。”“黑云”打了个响鼻,用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

史阿翻身上马,一抖缰绳,“黑云”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马厩,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马蹄敲击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急促的“哒哒”声,在寂静的洛阳长街上回荡,惊起了几声犬吠,随即迅速远去。

出了洛阳城,史阿辨明方向,猛夹马腹,沿着官道,向东南徐州方向,绝尘而去。夜风凛冽,刮在脸上如同刀割,但他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更快!将这天大的喜讯,尽快送到丞相面前!

胯下的“黑云”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急切,四蹄翻飞,将速度提到了极致。两旁的树木、村庄、田野在黑暗中飞速倒退,化作模糊的影。

史阿伏低身子,减少风阻,脑中却不由得思绪翻腾。

他想起方才在蔡府外隐约听到的婴儿啼哭,想起蔡府中人压抑不住的喜悦低语,想起蔡邕老爷那疲惫却难掩激动的神情……龙凤胎!丞相有后了!而且是嫡长子、嫡长女!这简直是天大的吉兆!

对于刚刚取得决定性胜利、即将一统北方的丞相而言,这无疑是锦上添花,不,是如虎添翼!嫡子的诞生,意味着基业有了最合法、最无可争议的继承人,能极大稳定内部人心,鼓舞士气,也让那些潜在的观望者、投机者更加坚定信心。

“必须尽快告诉丞相!”史阿心中暗道,下意识地又抽了马臀一鞭。“黑云”嘶鸣一声,速度再快一分。

然而,他的思绪并未就此停止。一个更隐秘、更让他兴奋的念头,悄然浮上心头。

他想起了前些日子,一次偶然的机会。

那日,他奉命暗中查探长安城中一些可能与旧势力有勾连的官员动向,潜伏在一处目标宅邸外的隐秘角落。

无意中,他听到两个似乎是太医内眷的侍女在墙角低声闲聊。一个说:“听说了吗?丞相府那位蝉夫人,最近身子似乎不太爽利,请了好几次太医呢。”另一个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何止是不爽利?我有个表亲在丞相府当差,听说……蝉夫人怕是有了!”

“有了?你是说……”

“嘘!小声点!这事可不敢乱说!听说是丞相出征前就……如今怕是有好几个月了,只是瞒得紧,连蔡夫人都未必清楚呢!那边府里上下口风都紧,我也是偶然听我那表亲喝多了漏了一句……”

当时史阿并未在意,只当是妇人间的闲言碎语。他职责是监控朝臣异动,对丞相内宅之事,从不多听,更不多问,这是他的本分,也是简宇信任他的原因之一。

但此刻,联想到蔡夫人产子,联想到丞相子嗣的重要性,这段无意中听来的“闲话”,却如同一点火星,落入了干燥的柴堆,瞬间在他心中燃起了熊熊大火!

如果……如果这是真的呢?

丞相出征前,貂蝉夫人便已有了身孕?如今算来,至少也有五六个月了吧?蔡夫人刚刚生产,若是蝉夫人也有孕在身,那岂不是双喜临门,不,是三喜临门?!丞相一下子就有了三个孩子!

这个念头让史阿的心跳骤然加速,血液都仿佛沸腾起来。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丞相得知这个消息时,那惊喜交加、不敢置信的表情!这简直是上天对丞相最大的眷顾!是比战场大捷更值得庆贺的喜事!

是了!蔡老爷的信中,或许只提了蔡夫人生产之事。毕竟,蝉夫人有孕之事,似乎连蔡夫人都未必知晓,蔡老爷可能也不清楚,或者即便知道,也因貂蝉夫人要求保密,而未在信中提及。毕竟,内宅之事,尤其是妾室有孕,在正室刚刚生产的敏感时刻,确实需要谨慎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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