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 经纬护邦:秦商与工艺门的织道春秋(1 / 2)
第二次鸦片战争的炮声虽已远去,津沽口岸的硝烟却在华夏大地的肌理上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疤。关中平原的泾阳县城,这座秦商世代经营的纺织重镇,往日里街巷间织机声日夜不绝,驼队载着各色土布奔赴陕甘、新疆乃至俄国的商路络绎不绝,空气中都弥漫着棉花的清甜与染料的醇香。可如今,吴氏布庄的货栈里,堆积如山的土布蒙上了薄薄一层灰尘,账房先生的算盘珠拨得有气无力,每一声都透着难以掩饰的焦灼与绝望。
东家吴宗宪年近五十,脸上刻满了秦商特有的精明与坚韧,此刻却背着手在货栈里踱来踱去,眉头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栈外大街上,英国“怡和洋行”的大班乔治·布莱克正斜倚在铺着猩红地毯的太师椅上,身后站着两名挎着洋枪的印度巡捕,身前则围拢着一群点头哈腰的清官员。乔治金发碧眼,鼻梁高挺,嘴角总是挂着一抹居高临下的傲慢,他用生硬的中文高声吆喝,指尖夹着的雪茄烟灰随意弹落在名贵的绸缎上:“我的布,每匹三钱银子!你们的土布,垃圾一样的东西,一文不值!”
他身边的泾阳县令王怀安,身着补服,头戴顶戴花翎,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不住地附和:“布莱克先生说得是!洋布工艺精湛,物美价廉,岂是那些粗制滥造的土布能比的?下官这就下令,让商户们都来采购洋布,谁敢违抗,重罚不贷!”说着,他转头瞪向围观的华商布庄掌柜,眼神凶狠如狼:“都听见了吗?三天之内,把你们的土布都处理掉,换成怡和洋行的洋布,否则,别怪本官不讲情面!”
“三钱银子!”吴宗宪咬着牙,指尖几乎要嵌进掌心——自家土布单是原料成本就需二钱八分,加上织户工钱、染料开销,每匹定价五钱尚且盈利微薄,洋布竟能以低于成本的价格倾销,明摆着是要挤垮所有华商布庄。更让他怒不可遏的是王怀安的嘴脸,为了讨好洋人,竟全然不顾本地商户的死活,简直是卖国求荣的狗腿子!
可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城里三家率先尝试引进西洋蒸汽织机的布庄,短短半年内便纷纷停摆。“吴东家,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隔壁恒昌布庄的李掌柜带着两个匠人找上门来,脸上满是悲愤与绝望,“那些洋机器看着精巧,实则藏着黑心的勾当!刚买回来时确实好用,织出的布匹又快又匀,可刚过三个月质保期,钢梭就接二连三地断裂,经轴转着转着就错位,连综丝都脆得一折就断。我们找洋行报修,布莱克那个洋鬼子不仅漫天要价,还要我们签下不平等契约,以后只能从他那里采购原料,否则就不派人维修!”
一位老匠人捧着断裂的钢梭,手指抚过梭子内部细密的齿轮纹路,声音颤抖:“您看这齿轮,齿尖是用软铁做的,表面镀了一层硬钢,看着结实,实则用不了多久就会磨损变形;还有这经轴轴承,里面藏着细小的沙砾,一开始不影响转动,磨到一定程度就会卡壳,硬生生把经纱扯断!洋鬼子就是要让我们买了机器用不了,既花了冤枉钱,又误了生产,最后只能乖乖向他们屈服!”
吴宗宪接过钢梭仔细端详,果然见齿轮边缘有明显的磨损痕迹,轴承缝隙里确实嵌着几粒暗红的沙砾,绝非自然磨损所致。他正欲带人去找布莱克理论,王怀安却带着衙役找上门来,一脸狞笑:“吴宗宪,布莱克先生告你恶意诋毁洋货,阻碍通商!来人啊,把他的布庄查封,货物全部没收!”
“王怀安,你好大的胆子!”吴宗宪怒喝一声,“我秦商世代守法经营,从未做过违法乱纪之事,你凭什么查封我的布庄?”
“凭什么?”王怀安冷笑一声,指了指身后的洋人,“就凭布莱克先生是大英帝国的商人!在这泾阳,布莱克先生的话,就是王法!”衙役们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开始抢夺货栈里的布匹,砸毁织机,掌柜和伙计们奋力阻拦,却被衙役们拳打脚踢,场面一片混乱。
吴宗宪看着被砸毁的织机和散落一地的布匹,心中滴血。他知道,王怀安之所以如此嚣张,无非是得了布莱克的好处。这些清官员,平日里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可在洋人面前,却摇尾乞怜,连一条狗都不如!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关中纺织业,更通过工艺门遍布各地的分舵,传到了昆仑墟深处的工艺门总殿。此时,墨渊正立于天工台前,凝视着《天工开物》道器中流转的影像。画面里,江南织户的纺车被弃置在墙角,织娘们坐在洋布堆前唉声叹气;陕西泾阳的织机房里,老匠人对着断裂的综丝抹泪,年轻织工则一脸茫然地望着闲置的洋机;王怀安带着衙役查封布庄,洋人在一旁得意狞笑的场景,更是让道器书页剧烈震颤。一行鎏金古字渐渐浮现,带着浓浓的警示与愤怒:“洋寇嚣张,官匪勾结,以器为饵,以奸为刃,欲断华夏织道,掠我财富,灭我文脉!”
墨渊指尖轻叩天工台,玄色长衫上暗绣的榫卯纹样泛起细碎的银光,眼底翻涌着寒冽的怒意:“西方列强,以坚船利炮轰开国门,又以奸猾伎俩扼杀我华夏技艺;清廷官员,贪生怕死,卖国求荣,为虎作伥!传我法旨,即刻召工艺门织道传人、能源材料组诸位先贤,共赴泾阳,破解纺织之危,惩治奸佞,还华夏匠人一片净土!”
诏令一出,昆仑墟云雾翻腾,十道流光自九州各地疾驰而来,落在总殿之中。工艺门织道传人绣云娘率先躬身行礼,她身着一袭绣着缠枝莲纹样的青衫,怀中抱着一方清代缂丝织锦,鬓边插着一支竹制绣针,神色凝重:“殿主,属下已带人拆解过三台故障洋机,发现其奸猾之处远不止表面。钢梭内置的齿轮采用‘阴阳齿’设计,正转时顺滑,反转时齿尖相互摩擦,不出三月便会磨损;经轴轴承的沙砾是用特殊黏合剂固定的,遇热才会脱落,恰好躲过质保期;最恶毒的是综丝,采用的是‘脆化处理’的铁丝,表面裹着一层薄铜,看似坚韧,实则经过低温淬火后内部结构松散,受力超过百次便会断裂。布莱克还暗中勾结布庄伙计,在织机使用时故意操作不当,加剧损耗,嫁祸给匠人技艺不精。”
“雕虫小技,不足为惧。”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苏颂缓步走出光影,手中托着一座水运仪象台的微缩模型,黄铜铸就的齿轮相互咬合,转动时发出清脆的声响,“西方机械之原理,皆脱胎于我华夏古机。他们能设奸计,我们便能破局;他们能造机器,我们便能改良出更胜一筹的古法新机。至于那些卖国求荣的官员,只需略施小计,便能让他们自食恶果。”
话音刚落,贾思勰手持一束饱满的稻穗而来,布衣上沾着新鲜的泥土,裤脚还挂着草叶:“纺织之道,原料为根,器械为枝。洋机作祟,我们便以古法织机破之;若原料再受制,我等便培育出天下无双的棉种,从根本上碾压洋布。王怀安之流,贪婪成性,只需抓住他们贪赃枉法的证据,便能让他们身败名裂。”
徐霞客与郭璞并肩而至,前者行囊鼓鼓囊囊,里面装着各地棉田的土壤样本与棉株标本,后者手中的罗盘指针微微颤动,卦象显示着不祥的征兆:“我二人遍历南北棉区,从松江府到西域南路,发现中原棉种虽适应性强,但纤维偏短,仅三分有余,织出的布匹自然粗糙;而西域于阗一带的‘雪绒棉’,纤维长达一寸,柔韧如丝,织出的布面细腻光滑,只是畏寒怕涝,无法在中原气候下存活。此外,我们还发现布莱克通过王怀安,垄断了关中的棉花收购渠道,压低棉价,盘剥棉农,不少棉农因无利可图,已放弃种植棉花。”
祖冲之手持算筹快步上前,算筹在他手中翻飞,发出急促的碰撞声:“棉种改良非一日之功,需精准测算温湿度、土壤酸碱度、日照时长的配比。我已用《九章算术》之法推演过育种公式,结合圆周率精准计算,可将雪绒棉与中原陆地棉杂交,培育出适应性强、纤维绵长的新棉种。至于王怀安,他收受布莱克的贿赂,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我们可暗中调查,收集证据,再上报陕西巡抚,将其绳之以法。”
墨渊颔首,抬手一挥,《天工开物》的星光骤然暴涨,化作万千丝线在殿中交织,渐渐凝聚成一幅巨大的织机图谱,上面清晰地标注着东汉花楼织机的花楼结构、宋代水转大纺车的传动原理、明代提花织机的综丝排布:“此乃华夏历代织机精髓,今融合苏颂机械传动之术、铜伯青铜铸造之艺、木公输榫卯之巧,改良出‘经纬双控织机’。绣云娘,你精通缂丝、苏绣技艺,负责优化导纬装置与提花结构,确保布面细密均匀;苏颂,你以水运仪象台的齿轮传动原理,改良织机脚踏与经轴联动装置,增强稳定性;铜伯,你以商周范铸法铸造青铜轴承与钢梭外壳,杜绝磨损断裂;木公输,你用黄花梨木以‘穿斗式’榫卯结构打造机架,无需一钉一铆,确保百年稳固;纸墨生,你负责绘制详细图谱,传授给各地织户;徐霞客、郭璞,你二人暗中调查王怀安与布莱克的勾结证据,务必一击即中;贾思勰、祖冲之、李时珍,你三人即刻前往泾阳,筹备新棉种培育事宜。”
“遵殿主令!”众匠人齐声应诺,声音震得殿顶青铜风铃轻轻作响。
三日后,泾阳城外一处隐蔽的山谷中,一台崭新的织机拔地而起。这台“经纬双控织机”通体由温润的黄花梨木打造,机架上雕刻着缠枝莲与云纹,既美观又能增强木材韧性;织轴两端装有铜伯精心铸造的青铜轴承,外圈刻着防滑纹路,内圈嵌入兽脂润滑,转动时顺滑无声,毫无滞涩之感;花楼部分高达丈余,借鉴了苏颂水运仪象台的分层齿轮设计,脚踏板与综丝通过细麻绳连接,踩动时力道通过齿轮均匀传导,经纱起落有序,再无错位之虞;最精妙的是绣云娘设计的导纬装置,将缂丝的“通经回纬”技法融入其中,钢梭两端包裹着西域软木,既保护经纱不被磨损,又能精准控制纬纱密度,织出的布面纹路均匀,细腻如脂。
“李三娘,你来试试!”吴宗宪笑着招呼店里最资深的织工。李三娘年过半百,织了一辈子布,此刻颤抖着双手坐上织机,深吸一口气,轻轻踩动脚踏板。综丝起落间,棉线如流水般交织,钢梭在经纱中穿梭自如,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一匹尺余长的棉布便织了出来。
众人围上前一看,只见这布面洁白如雪,纹理细密均匀,手感柔软顺滑,却依旧保留着秦商土布耐穿耐磨的特性。用手拉扯,布面弹性十足,不易变形;用剪刀剪开,棉线纤维绵长,不易断裂。“太好了!这织机比洋机还好用!”李三娘激动得热泪盈眶,“织得又快又好,还不用担心断梭、错位,真是神了!”
吴宗宪心中大喜,当即决定将改良织机的图谱免费传授给泾阳所有华商布庄。工艺门的匠人们分赴各地,在隐蔽的院落中手把手教导织户打造织机、掌握织造技巧。为了避开王怀安与布莱克的耳目,他们约定以暗号联系,夜间开工织造,白日则将织机藏匿起来。
与此同时,徐霞客与郭璞乔装成商人,潜入泾阳县城。他们通过秦商的关系网,找到了一位曾在王怀安府中当差的老仆。老仆因不满王怀安的贪赃枉法而被辞退,对其恨之入骨。在徐霞客与郭璞的劝说下,老仆终于答应指证王怀安,提供了他收受布莱克贿赂的账本与信件。这些证据详细记录了王怀安如何帮助布莱克垄断棉花收购渠道、打压华商布庄、查封反抗商户的罪行,字字句句,触目惊心。
徐霞客与郭璞将证据整理妥当,连夜送往陕西巡抚衙门。巡抚得知此事后,大为震怒。此时清廷虽对洋人妥协退让,但也绝不允许官员如此明目张胆地勾结洋人,损害国家利益。巡抚当即下令,派重兵前往泾阳,捉拿王怀安与布莱克。
抓捕当日,王怀安正陪着布莱克在酒楼饮酒作乐,商议如何进一步打压华商布庄。突然,官兵破门而入,将两人团团围住。“你们想干什么?我是大英帝国的商人,你们无权抓我!”布莱克嚣张地喊道,试图拿出领事裁判权来施压。
“布莱克先生,你勾结官员,垄断市场,恶意破坏华商织机,已违反大清律例!”领兵的参将冷声道,“至于王怀安,你贪赃枉法,卖国求荣,证据确凿,跟我们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