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意外事故(2 / 2)
第一箭射偏了,钉在墙上。第二箭慢了半息。就这半息,展昭已冲到民宅门前,一脚踹开。
屋内昏暗,但他一眼就锁定了楼梯。扛着尸体上楼很吃力,左腿的伤口在嘶吼,但他一步两阶,快得像猎豹。
屋顶的弩手听到了脚步声,他放弃了弩——在狭小空间里,长弩是累赘。抽出腰刀,守在楼梯口。
展昭在最后三级台阶处停住。将头目的尸体向上抛去。
弩手下意识挥刀劈砍。尸体被斩中,血雨喷溅,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一瞬,展昭从尸体下方滑出,剑自下而上,刺入弩手下颌,贯穿头颅。
剑抽回时,带出一蓬红白之物。
第二个弩手,毙。
展昭拄剑喘息。左腿的疼痛终于突破意志的防线,开始抽搐。他低头看伤口,袖箭还插着,周围的皮肉已泛黑——箭上有毒。
他迅速从怀中取出红姨给的陶瓶,倒出少许粉末按在伤口上。剧烈的灼痛让他闷哼一声,但麻木感随之消退。是好药,也是猛药。
楼下传来破门声。剩下的三个骑马杀手进来了。
展昭没有立刻下去。他走到窗边,看向巷子——雨还在下,巷中横七竖八躺着尸体,血水被雨水冲成淡粉色,蜿蜒流向排水沟。而巷子两头,不知何时多了几辆堆满草料的板车,恰好堵住了出入口。
那是他提前布置的。用老烟枪的人情,雇了几个真正的货郎,在子时四刻准时推车堵巷。
现在,这三个骑马杀手,也成了瓮中之鳖。
猎人与猎物,调换了位置。
展昭下楼时,三个杀手正试图挪开板车。
他们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展昭一瘸一拐地从门里走出,剑尖拖地,在青石板上划出细长的水痕。雨打在他身上,血从伤口渗出,混着雨水滴落,但他站得很直。
“八个。”展昭开口,声音因失血而沙哑,“还剩三个。”
中间那个杀手冷笑:“你腿已废,还能战?”
“能。”展昭说,“因为你们必须死。”
没有多余的话。三个杀手同时拔刀,呈品字形围上。他们看出展昭左腿不便,攻击重点全在左侧。
展昭没有硬接。他开始后退,退向巷子中央——那里地势最低,积水已没过脚踝。
杀手们紧追。他们以为展昭要逃,加快了步伐。
但就在积水最深的那段,展昭忽然停步,转身,剑交左手。
右手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撒向空中。
很荒唐的举动。三个杀手愣了一瞬。
就这一瞬,展昭动了。他不是向前,而是向下——整个人扑入积水中,身体几乎贴着地面滑行,剑光自下而上,划过三人的小腿。
惨叫。三人踉跄倒地,小腿筋腱被挑断,再也站不稳。
展昭从水中起身,浑身湿透,但眼神清明。他走到第一个人面前,剑尖指向咽喉。
“谁派你们来的?”他问。
那人咬牙不答。
剑尖下压,刺破皮肤。“李维,还是他背后的人?”
“你……你永远不知道……”那人狞笑,“因为你也快死了。箭毒入血,无药可解……”
展昭点头。剑刺入,又拔出。转向第二人。
同样的问题。同样的沉默。同样的结局。
到第三人时,那人崩溃了。“我说!是内侍省都知,陈公公!他让我们灭口,因为哑书生可能听到了……”
“听到什么?”
“听到……听到当年雁门关的军械,不是辽人劫的,是陈公公派人伪装辽军,自己劫走的!为了陷害杨文广,因为他发现了宫中有人私通西夏……”
展昭剑尖微颤。
“证据在哪?”
“在……在陈公公城外别庄,书房暗格……”那人喘着气,“别杀我,我带你去……”
展昭看着他,看了很久。雨打在他们脸上,像天在哭。
“好。”展昭说。
那人眼中刚闪过一丝希望,剑已刺入心脏。
展昭抽剑,在那人衣襟上擦净血迹,归鞘。
他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向巷子北口。板车挪开需要时间,但他不急。雨还在下,冲刷着血迹,也冲刷着这座城市的罪恶。
走到巷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甜水巷躺在雨夜里,安静得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有那些渐渐淡去的血水,证明这里曾有过一场围杀,一场反杀,一场用八条人命换来的真相。
展昭抬头,任雨水打在脸上。
“哑兄,”他轻声说,“第一个。”
还有陈公公。还有李维。还有所有藏在阴影里,伤害过他在意之人的人。
他会一个一个找出来。
雨幕深处,传来打更声。四更了。
天快亮了。
五日后,汴京传出两件奇闻:
一是内侍省都知陈公公在城外别庄“失足落井”,溺毙。开封府查验,井沿确有滑痕,但坊间私传,陈公公落井前,书房曾遭窃,失了些无关紧要的文书。
二是户部侍郎李维的马车在朱雀街“受惊失控”,撞毁护栏,李维重伤昏迷。御医诊治,说是颅内有淤血,即便醒来,怕也记不得许多前事了。
忘言茶铺里,老烟枪听着酒客们的议论,默默抽烟。
红姨来过一次,留下两坛杏花村。“给他。告诉他,下次再用‘七步倒’,提前说一声——那药配制不易。”
雨墨在照顾哑书生。他的伤在好转,左手废了,但右手还能写字。只是他更沉默了,常常看着窗外发呆,一坐就是半天。
包拯在书房,对着雁门关的卷宗,额前月牙疤痕隐痛不止。他知道展昭做了什么,也知道为什么做。他没有说破,只是在某次议事时,淡淡提了一句:“陈公公之死,疑点颇多。但人既已去,便到此为止吧。”
展昭在练剑。左腿的伤留下微跛,但他调整了步法,剑势反而更诡谲难测。他不再总跟在包拯身边,更多时候独来独往,像一柄藏在鞘中却嗡鸣不止的剑。
雨夜里,他常站在开封府最高的屋顶,望着这座沉睡的城。
网还很大,线还很多。
但既然开始了,就要撕到底。
这是他选的路。
也是他能给死者,唯一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