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权力裂痕的公开化（2 / 2）

他的话语带着强烈的紧迫感和不容置疑的权威，许多武将出身的官员纷纷点头称是。

就在此时，珠帘之后，沈如晦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清泉击石，打断了这近乎一边倒的态势：

“王爷心系国防，其志可嘉。”

她先是礼节性地肯定，随即语气转为沉凝：

“然，王爷可知，这增加的三成军费，需要加征多少赋税？需要削减多少州县学堂、医馆的用度？需要暂停多少条亟待修缮的水利河道？”

她拿起一份户部呈上的详细报表，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众人心上：

“国之根基，在于民！民富，则国强；民安，则国泰。去岁北方大旱，流民数十万，今岁南方漕运亦不畅，百姓生活本就艰难。若此时再行加赋，与民争利，甚至削减民生用度以充军费，岂非竭泽而渔，自毁根基？”

她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珠帘，直射萧珣：

“本宫主张，当前首要之务，应是‘休养生息，发展民生’！减免苛捐杂税，鼓励耕织，兴修水利，畅通商路。待民力恢复，国库充盈，兵精粮足自然水到渠成！届时，何惧外敌？王爷如今手握天下精锐，难道还怕暂缓一两年扩军，边境便会即刻崩塌吗？还是说……”

她微微停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王爷急于扩军，另有所图？”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大殿！

萧珣猛地抬头，眼中瞬间迸射出骇人的厉芒，直直射向珠帘之后！他周身的气势骤然变得危险而冰冷，仿佛一头被触及逆鳞的猛兽。他死死地盯着那晃动的珠帘，试图看清其后那双平静却总能精准刺中他要害的眼睛。

“皇后娘娘此言何意？”他的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本王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大胤江山！娘娘莫非是在质疑本王的忠心？”

整个太极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百官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卷入这最高权力者之间的可怕对峙。

珠帘之后，沈如晦依旧端坐，隔着重重珠玉，与萧珣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对视着。她能看到他眼中翻涌的怒火、被质疑的屈辱，以及那深处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或许都未完全明晰的……野心的火光。

良久，沈如晦才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仪：

“本宫并非质疑王爷忠心，只是提醒王爷，治国之道，需权衡利弊，放眼长远。兵马固然重要，然民心，更是江山永固之根本。本宫身为摄政皇后，协理天下政事，自有责任，为天下百姓，为江山社稷，斟酌考量。”

她将“摄政皇后”与“协理天下政事”的身份再次强调，表明她拥有与他平等博弈的权力与责任。

萧珣看着她，看着那珠帘之后模糊而坚定的身影，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如同岩浆般翻涌。愤怒、失望、警惕、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还有……一种终于彻底认清现实的冰冷。

这个女子，这个曾与他并肩作战、在深夜密谋、在宫变中相互依托的盟友，这个他曾欣赏、甚至……动过一丝别样情愫的女人，如今，已然成为了他掌控这天下权柄道路上，最强大、最棘手，也最……令他感到陌生的对手。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庇护的靖王妃，不再是那个与他默契配合的淑妃，她是摄政皇后沈如晦，一个拥有自己的势力、自己的主张、足以在朝堂之上与他分庭抗礼的政治力量！

他看着她，目光深沉如渊，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片冰冷的决绝。他微微颔首，语气听不出喜怒：

“皇后娘娘既然执意如此，臣……无话可说。”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面向百官，声音恢复了冷硬：

“扩军之事，容后再议。退朝！”

他率先拂袖而去，玄色王袍带起一阵冷风。

朝臣们如蒙大赦，纷纷躬身退下，心中各怀思量。谁都看得出，摄政皇后与辅政王之间，那层维持表面和平的薄纱，已被彻底撕破。权力的裂痕，已公开化，明朗化。

沈如晦独自坐在珠帘之后，听着殿内渐渐散去的脚步声，久久未动。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凤冠上冰凉的东珠，又落在那支羊脂玉簪上。

玉簪依旧温润，却再也暖不了这权力巅峰的孤寒。

她知道，从今日起，她与萧珣，便真正站在了天平的两端。

而这平衡，又能维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