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江夏别鸾（2 / 2）

堂上气氛至此，缓和了许多。孙权也开口道：“刘使君诚意，权已深知。既如此，便按既定仪程办理。我孙家，亦当遣宗亲子弟与重臣，护送舍妹前往庐江，并借此机会，与刘使君共商两家日后协作之大事。”

大事议定，接下来的几日，便是繁琐而细致的礼仪交接。简雍、孙乾与孙家指定的官员，就聘礼的清点、接收、婚期的最后确认、送亲队伍的规模与路线、以及后续两家在军事、经济上的初步协作意向等，进行了详尽的磋商。一切都在既定的框架内顺利推进。

而在府邸深处，吴国太的居所内，离别的愁绪正浓。

烛光下，吴国太拉着孙尚香的手，仔细端详着女儿。孙尚香已换上了待嫁的盛装，红衣似火，金钗耀目，本就英气明媚的容颜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艳丽。但她眼中却含着水光，紧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儿……”吴国太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颊，指尖带着薄茧，那是早年随军劳顿留下的痕迹，“此去北方，千里之遥，山高水长，不比在娘身边。那刘玄德……虽是个英雄，待你也有情意，然则男子心思，终究难测。你性情刚烈，往后需学着柔顺些，但也不能失了咱们孙家女儿的气性。若他待你好，你便安心相随；若……若真有委屈，记住，江夏永远是你的家，娘……和你兄长，总是念着你的。”

说到最后，声音已有些哽咽。这个女儿，是她最小的孩子，也是性格最像她、最让她操心又最疼爱的。自孙坚早逝，她独立支撑家门，看着孩子们一个个长大，如今连最小的也要离开羽翼，远嫁他方，心中那份空落与不舍，难以言喻。

“母亲……”孙尚香再也忍不住，扑进吴国太怀中，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滚落，“女儿……女儿舍不得您！女儿不嫁了，就留在江夏陪您！”

“傻话。”吴国太搂着女儿，拍着她的背，自己的眼圈也红了，“女子终须有归宿。那刘玄德，是个可托付之人。你心中……也是有他的，不是吗？”她低声问。

孙尚香在她怀中轻轻点了点头，耳根发红。那些在河北并肩作战的日子，那些被他“欺负”又忍不住心动的瞬间，还有离别前夜那令人面红耳赤、心跳如雷的亲吻与触碰……早已深深烙印在她心里。气他恼他，却也……想他念他。

“既如此，便高高兴兴地嫁过去。”吴国太替女儿擦去眼泪，强笑道，“莫让人小瞧了咱们孙家的女儿。好好做他的夫人，辅佐他，也……照顾好自己。”

母女俩相拥良久，诉不尽离别话，道不完牵挂情。直至夜深，孙尚香才在母亲催促下，依依不舍地回去歇息，准备明日启程。

翌日清晨，江夏码头，江风猎猎，旌旗飘扬。

孙权亲率江夏文武，为妹妹送行。送亲队伍规模盛大，以孙静代表孙氏宗族，鲁肃、诸葛瑾两位重臣为代表，率精兵千余，仆役、侍女、乐工、礼官数百人，乘坐数十艘装饰华丽的楼船大舰，浩浩荡荡，沿江西上，转道濡须水，前往庐江。

孙尚香在侍女的搀扶下，登上最大的一艘主舰。她站在船头，回望码头。母亲吴国太并未亲至码头，但孙尚香知道，母亲一定在府中最高的楼阁上，眺望着这里。她望着岸上渐渐模糊的兄长和江夏城郭，眼中再次蓄满泪水，却倔强地没有落下，只是用力挥了挥手。

孙权在岸上亦是神色复杂，看着妹妹的船队渐行渐远，融入茫茫江雾之中。嫁出妹妹，换来北面强邻的稳固联盟与潜在支持，这在乱世中是一笔划算的政治交易。但那份血脉相连的亲情，以及妹妹未来在北方可能面临的陌生与挑战，也让他心中难以全然平静。

“但愿刘玄德，真如他所言，是个重情守信之人。”孙权低声对身旁的周瑜道。

周瑜目光深远，望着江水：“刘玄德非常人也。其志非小，其能亦足。此番联姻，于我江夏，利大于弊。然，日后是友是敌，尚未可知。”

船队破浪而行，离江夏越来越远。孙尚香进入船舱，透过舷窗，最后望了一眼南方故土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