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我不是牧羊人,我是烧羊圈的火(2 / 2)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虚空中破碎。
就在第一道烙印被嚼碎的刹那,千里之外,一座村庄里,数百名刚刚苏醒、正陷入癫狂与绝望的村民,身体同时剧烈一颤。
他们眼中的茫然与疯狂瞬间褪去,闪过一丝久违的清明。
但清明之后,是更深的地狱。
他们看到了亲人腐烂的尸体,看到了被大火焚烧的家园,看到了自己因沉睡多年而变得枯槁衰老的身躯,看到了这片早已荒芜死寂的现实!
“啊啊啊啊——!”
绝望如黑色潮水,将他们彻底淹没。
而半空中,那头巨大的影獍却因为吞噬了这份“执念”,身躯变得更加凝实,额心的血月滴落的“血滴”不再是虚幻,竟在空中凝结成一行行扭曲的古老文字:
“痛,才是活着的证明。”
地脉深处,一座天然形成的石窟内。
夜曦蜷缩在角落,浑身虚弱不堪,仅靠着一丝残存的巫神血脉维系着生机。
她面前,一面残破的月镜正映照出影獍横扫残碑、万民在清醒中崩溃的景象。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从心底生出的、彻骨的寒意。
她曾以为顾玄的“焚轨”,只是更高级、更暴力的破局手段。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明白。
顾玄不是要破局。
他是在用最残酷、最直接的方式,逼迫每一个被她“保护”起来的灵魂,直面血淋淋的真相,逼迫他们“醒来”!
“你以为清醒就是自由吗?”她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不甘与悲哀,“没有牧者的羊群,只会互相啃食,直至灭亡……你什么都不懂!”
她从怀中颤抖着取出最后一件信物——那是一枚洁白的玉佩,上面用古老的巫神文字烙印着一行誓言:“宁死不跪,宁焚不降。”
那是三百年前,即将走上祭坛的她,写给未来的自己的誓言。
她看着这行字,脸上露出一抹凄凉的惨笑。
她咬破手指,用自己所剩无几的精血,在玉佩的背面,艰难地添上了两个字:
“但我……怕了。”
与此同时,镇魔殿中枢,那颗巨大的心脏之前,焚天残音的意志化作了全新的指令。
“逆牧协议·阶段一完成:接管南荒残运。”
“启动……‘焚轨播种’程序。”
顾玄盘坐于心核之前,他引导着那股因吞噬“安眠之雪”而暴涨的黑焰,将影獍反馈回来的、被嚼碎的“执念”与被镇魔殿吸收的“残运”一同炼化。
它们最终没有化为纯粹的能量,而是凝聚成一颗颗米粒大小、通体漆黑、内部仿佛有火焰在燃烧的“种子”。
“去。”
随着顾玄意念一动,这些“焚种”通过影獍构建起的无形网络,精准地播撒至南荒三十六域的每一寸土地。
凡是内心深处尚存一丝抗争之火、不愿在绝望中沉沦的人,都会感受到这颗种子的召唤。
第一批接受者,是那些曾被“安眠之道”奴役最深的村落。
他们起初抗拒着这股充满毁灭气息的力量,直到夜里,一个接受了焚种的孩子,在梦中看见了山崩的景象。
他惊恐地叫醒了全村人,就在他们将信将疑地逃出村庄后,后山果然发生了巨大的滑坡,将整个村庄夷为平地。
从那一天起,这种能让人在梦中预知危险、代价却是每夜都要在梦中经历焚天祭坛烈火灼烧的“焚种”,被幸存者们敬畏地称为——“醒火”。
顾玄的秩序,正以一种野火燎原的方式,悄然蔓延。
就在南荒的局势在毁灭与新生中走向一种诡异的平衡时,一道身影踉跄着冲入了镇魔殿中枢!
是哑环!
她脖颈上那曾束缚她记忆的铁环,已碎裂至只剩下最后三枚。
此刻,代表着第七道封印的铁环,正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表面布满了裂痕!
她没有看顾玄,而是惊恐地举起自己的右臂——在她的掌心,一个与顾玄体内那颗双生心核一模一样的黑焰烙印,正灼灼燃烧!
“我……我想起来了!”她嘶声尖叫,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我不是普通人……我不是……我是代行体候选的‘容器备份’……她们叫我……‘影誓者’!”
她猛然抬头,死死盯住顾玄,眼中是无尽的惊骇与了然。
“而你……你才是那个真正的……‘主誓之躯’!”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扇始终只开了一丝缝隙的第九门,骤然扩张!
一道纯黑的火焰锁链如毒蛇般从中射出,快到极致,瞬间缠绕住哑环举起的手腕,不容她有任何反应,猛地向后一扯!
“不——!”
哑环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便被无可抗拒的力量拖拽着,没入了那扇门的无尽黑暗之中。
片刻后,锁链悄然缩回,门缝也恢复了原样。
哑环,消失了。
原地,只留下一枚因剧烈挣扎而崩碎、染着血迹的铁环,孤零零地落在地上。
顾玄识海深处,那颗属于他自己的双生心核,传来了一丝冰冷的灵性颤动。
“第九门……已经吞下了第一个祭品。”
这由他亲手点燃的火,已成燎原之势。
它将沿着旧世界的脉络,去寻找、去审判、去吞噬一切属于旧秩序的残骸。
无论是天上的神,还是地上的王。
也包括那些,正躲藏在世界最偏僻的角落,向着早已死去的神明,做着最后祈祷的背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