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源质交易（1 / 2）

岩心族长的石屋，远看只是依山而建的粗糙垒砌之物，踏入其中，才感受到一种迥异于外界的厚重与沉凝。

屋内空间比预想中宽敞许多，穹顶高阔，由天然的岩层构成，表面流淌着天然的、散发着微光的矿物质脉络，提供着柔和而稳定的照明。空气干燥而洁净，带着淡淡的岩石粉尘与某种古老香料混合的气味。地面平整，铺着打磨光滑的深灰色石板，中央有一座以整块黑色岩石雕刻而成的、形似山峦的矮桌，周围随意摆放着几个敦实的石墩。

此刻，凌烬正坐在一个石墩上，对面是盘膝坐在主位、身躯如同山岳般沉稳的岩心族长。玄璃躺在屋内一侧由平滑石板铺就、垫着厚实兽皮的“床榻”上，依旧昏迷，但呼吸比之前平稳了许多，眉心裂痕边缘被涂抹了一层散发着清凉气息的暗绿色膏状物——正是石裔族秘制的“净魂岩膏”。岳擎和石狰等人则被安排在其他石屋中休息治疗，黑岩指挥着族人送来了一些散发着土石香气、疑似某种矿物根茎熬制的糊状食物和清澈的泉水。

凌烬身上的伤口也被仔细清理，涂抹了具有强大生肌止血效用的“地脉石乳”，此刻被洁净的麻布包裹着，传来阵阵清凉与麻痒感，那是伤口在快速愈合的征兆。他体内的灵力依旧枯竭，但那股新生熔火真意与淡金灵力的循环，却在石屋这特殊的环境中，变得异常稳定和顺畅，甚至隐隐吸收着空气中游离的、精纯的土石精气，缓慢滋养着身躯。

“感觉如何？地脉石乳乃是我族采集地心深处、纯净岩髓凝练而成，对血肉之伤有奇效。”岩心族长缓缓开口，岩浆般的眼瞳平静地看着凌烬，手中把玩着一块从凌烬那里借来的、指甲大小的源质结晶碎片。

“多谢族长，贵族的药物效果非凡。”凌烬由衷感谢，他能感觉到胸膛和左臂的伤势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这地脉石乳的价值恐怕非同一般。“玄璃她……”

“净魂岩膏能暂时稳固她的灵魂裂痕，隔绝外邪侵蚀，但无法根除她灵魂本源中的黑暗污染。”岩心族长直截了当地说道，“那污染与神皇本源同根同源，却又混杂了某种极其恶毒的‘怨噬’特性，如同附骨之疽，极为难缠。我族擅长大地净化与灵魂稳固，对此种直接针对灵魂本源的侵蚀，手段有限。”

凌烬心中一沉，但并未绝望。岩心族长的话证实了这黑暗污染的棘手，但也表明石裔族并非束手无策，至少能“稳固”和“隔绝”。

“族长之前提及的‘寂灭劫体’与神皇本源……还有那卷典籍……”凌烬将话题引向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岩心族长将手中的源质结晶碎片放在石桌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组织跨越漫长岁月的语言。

“元墟荒野，在无比久远的年代前，并非如今这副破碎混乱的模样。”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追溯时光的悠远，“那时，这里是万界交汇之处，法则显化之地，孕育着最原始、最强大的元素生灵与古老种族。我石裔族，便是其中之一，生于大地，长于岩火，信奉磐石之坚与地心之热。”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一群自称‘神魔’的贪婪掠夺者，发现了这里。他们并非本土生灵，而是来自荒野之外，更广阔、也更混乱的虚空深处。他们掌握着一种可怕的力量体系——以吞噬、掠夺其他生灵或世界的本源与法则为核心，快速壮大自身。”

岩心族长的语气中充满了深深的厌恶与凝重。

“他们在元墟荒野建立了据点，最初是研究，后来是肆无忌惮的试验和掠夺。他们将各种生灵捕获、改造，融合混乱的法则碎片与源质能量，制造出类似‘熔火戍卫’那样的战争兵器。他们抽取大地精魄、剥离山川灵韵，试图提炼出最纯净的‘世界源质’，也就是你们所谓的‘源质结晶’。”

他指了指石桌上那块暗淡的碎片，又指了指外面山谷中覆盖的厚重结晶层。

“你所看到的这些‘源血残渣’，就是当年神魔大规模试验与掠夺后，残留的、被严重污染和稀释的‘废料’。他们将无法利用的杂质、失败的试验产物、以及被掠夺后世界的‘残骸’与‘怨念’，随意倾倒、堆积于此，久而久之，形成了这片覆盖山谷的结晶层。其中蕴含着混乱的法则碎片、神魔的邪恶力量印记、以及无数被吞噬生灵的不甘怨念，对我族赖以生存的大地造成了持续的侵蚀和污染。”

凌烬屏息聆听，这些信息如同拼图，正在逐步还原神魔在元墟荒野的所作所为，也解释了他们力量的根源。

“神魔的暴行激起了荒野原生种族的反抗。”岩心族长的眼中，岩浆光芒似乎燃烧得更加炽烈了一些，那是一种跨越了漫长时光仍未熄灭的怒火。“我们石裔族联合其他几个尚存的强大种族，与神魔及其爪牙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战争。战争极其惨烈，无数山川崩毁，大地陆沉，法则紊乱，最终将元墟荒野打成了如今这副支离破碎的模样。”

“那场战争的结果是？”凌烬忍不住问。

“两败俱伤。”岩心族长语气低沉，“神魔损失惨重，其位于荒野深处的核心据点被我们联合攻破、摧毁，残余势力大部分撤离了荒野。但我们原生种族也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许多强大的种族彻底灭绝，传承断绝。石裔族也从当年的强盛部族联盟，凋零成如今分散在荒野各处、艰难求存的零星部落。这黑岩部，便是其中之一，世代守护着这片被污染的山谷，履行着净化与监视的职责。”

他顿了顿，看向凌烬：“至于神皇‘熵’，根据我族古老的记忆碎片和后来零星的情报，他似乎是那场战争后期，神魔一方崛起的、最为强大和野心勃勃的个体。他很可能继承了神魔在荒野试验的部分成果，甚至找到了更高效的掠夺方式（比如你提到的‘万噬大阵’和飞升者），将触手伸向了荒野之外的无数世界。但关于他的具体信息，我们知之甚少，毕竟我们困守此地，与外界隔绝已久。”

凌烬默默消化着这些震撼的信息。原来元墟荒野的破碎，神魔的肆虐，石裔族的现状，都有着如此沉重的历史渊源。他们与神魔，的确是世仇，是不死不休的敌对关系。

“现在，说说你吧，年轻人。”岩心族长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凌烬身上，“‘寂灭劫体’，是一种只存在于我族最古老预言和残缺记载中的特殊体质。它并非天生，而是在极致的外力压迫、濒临死亡、甚至灵魂与肉身都经历‘寂灭’之后，因某种不可思议的契机或坚韧到极致的意志，于毁灭的灰烬中重新点燃生命之火，开始的一种向死而生的、极其危险和不确定的‘蜕变’。”

“这种体质，天然对‘毁灭’、‘劫难’、‘混乱’的力量有着超乎寻常的亲和力与承受力，但也因此，极容易吸引和积聚这些危险的力量，稍有不慎，便会真正‘寂灭’，万劫不复。而你体内……”岩心族长眉心那枚暗金结晶微微闪烁，“同时容纳了神皇本源碎片（代表吞噬与掠夺的‘劫’）、那缕熔火法则真意（代表毁灭与混乱的‘寂’）、以及你自身淡金色的本源灵力与那温暖愿力（代表新生与秩序的‘火种’）……多种性质截然不同、甚至彼此冲突的力量在你这‘劫体’雏形中共存、对抗、试图融合……这种状态，亘古未见。”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叹，也带着深深的忧虑。

“你怀中的那卷典籍，”岩心族长看向凌烬胸口，《噬神诀》残卷正安静地躺在那里，“其气息与神皇本源同出一脉，但似乎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直指‘吞噬’与‘掠夺’的本质法则。它对此刻的你而言，既是快速理解和掌控体内混乱力量的钥匙，也是可能将你彻底推向‘寂灭’深渊的毒药。你每一次试图运用它，都是在与虎谋皮。”

凌烬心中凛然。岩心族长的分析，与他自己的感受完全吻合。《噬神诀》的力量强大而诱人，但每一次使用都伴随着被其贪婪本质侵蚀的风险，尤其是在他体内力量如此混乱的当下。

“族长，那我该如何？”凌烬诚恳请教。

“没有固定的路。”岩心族长缓缓摇头，“‘寂灭劫体’本就是逆天而行，无前例可循。我能给你的建议只有两点：其一，平衡。你体内代表‘新生’与‘秩序’的力量（你的淡金本源与愿力）是你保持自我、不被彻底吞噬或寂灭的根基，必须不断壮大、坚守。其二，理解。不要盲目吞噬或抗拒外来力量，尤其是与你‘劫体’亲和的力量。尝试去理解它们的本质，寻找与你根基力量的‘共鸣点’与‘转化可能’。就像你从熔火狮鹫那里获得的火焰真意，你并未被其彻底焚毁，反而借助愿力与自身根基，初步理解并‘复制’了它的一丝法则。这或许就是你的路——以自身为炉，以‘劫体’为引，以‘根基’为火，去‘淬炼’、‘理解’、乃至‘驾驭’那些危险的外力。”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为凌烬指明了方向。不是简单的对抗或吞噬，而是更深层次的“理解”与“驾驭”。这与他之前在战斗中模糊的感悟不谋而合，只是更加系统、清晰。

“多谢族长指点！”凌烬郑重抱拳。

岩心族长微微颔首，话锋一转：“你的困惑，我尝试解答了。现在，谈谈我们之间的事情吧。你们需要休整、治疗、资源，或许还需要关于荒野和神魔的更多情报。而我石裔族黑岩部，也面临着一个棘手的问题，或许……你们可以帮忙。”

来了。凌烬精神一振，知道真正的“交易”即将开始。

“族长请讲。”

岩心族长站起身，走到石屋一侧，那里有一幅用天然矿物颜料绘制在岩壁上的、略显粗糙却宏大的山谷地图。他指向地图中央偏东的一片区域，那里标记着密集的、向下的箭头和扭曲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