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榕树下的“诗韵与少年”( 上)南风里的诗笺与初见(1 / 1)
仲夏的南风像是被凤凰花染过的绸缎,裹着艳烈的红,混着栀子花的甜香,漫过南方校园那道爬满爬山虎的红砖墙。墙头上的琉璃瓦在烈日下闪着碎金般的光,墙内的老榕树却撑开一片浓荫,气根如银帘般垂落,从枝桠间直直坠到地面,被风一吹,轻轻摇晃,筛下满地晃动的光斑。树下摆着几张长木桌,桌腿被岁月磨得发亮,桌面还留着深浅不一的刻痕,像是往届学生留下的秘密。阿哲穿着件浅蓝的棉麻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手里捧着一沓装订整齐的诗稿,诗稿的封面用绿丝带系着,打成了个小巧的蝴蝶结。他站在树荫里,望着远处三三两两跑来的少年,风掀起他的衣角,带着草木的清新,也带着几分期待的微澜。
这是一尘诗社与南方这座百年名校合办的“榕下诗会”。消息前几日刚贴在校报栏上,配着一尘诗集里的插画——一片向日葵田,田埂上站着个捧书的少年。没承想,竟引来这么多学生。最先跑过来的是一群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校服里的裤脚卷着,露出脚踝上沾着的草屑,想来是刚从操场跑过来的。他们手里攥着笔记本,有的本子封面上印着篮球明星,有的画着涂鸦,纸页边缘还卷着毛边,眼里却都闪着好奇的光,像一群发现新蜂巢的小蜜蜂,嗡嗡地围了过来。
“老师,”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挤到最前面,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他的额角还挂着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却顾不上擦,“他们说一尘先生的诗,读了能让人心里亮堂,真的像向日葵一样,能看见阳光吗?”他的语气里满是期待,还有几分少年人特有的执拗,仿佛不得到肯定的答案,就不肯移开目光。
阿哲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了,指尖轻轻拂过诗稿的封面,绿丝带在风里跳着细碎的舞。他笑着翻开诗稿,纸页间夹着的干花——是去年晒干的薰衣草,带着淡淡的香,飘了出来,落在桌上。指尖最终停在那首《向日葵与少年》上,这是一尘年轻时在南方教书时写的,字里行间都是少年人的朝气。阳光恰好透过榕树叶的缝隙,洒在纸页上,跳跃成细碎的金斑,把“少年”两个字照得格外温暖。
他清了清嗓子,让声音随着南风散开,带着榕树的阴凉与阳光的温度:
“南风拂过白衬衫,
少年的笔尖落着光,
像向日葵朝着太阳,
把心事写进诗行。”
诗句落音的瞬间,头顶的凤凰花像是听懂了似的,恰好簌簌落下几片,花瓣红得像燃烧的小火焰,轻轻飘在少年们的发梢上、肩膀上,还有摊开的笔记本上。有个扎高马尾的女生,发绳是明黄色的,像朵小小的向日葵。她一直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笔记本的塑料封皮,此刻忽然抬起头,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声音带着点哽咽,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总觉得,心里的事像被堵住了,说不出口,也写不明白……原来,还可以写成诗。”
她的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一片附和声,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是啊,我上次跟爸妈吵架,憋了一肚子话,要是写成诗,说不定就不那么难受了。”一个穿着篮球服的男生挠了挠头,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
“我暗恋隔壁班的女生,总觉得说出来很傻,写在诗里,她会不会看懂?”另一个男生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要埋进胸口,引得周围一阵轻笑,却没人觉得唐突。
少年们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纷纷围拢过来,把几张长木桌挤得满满当当。有的干脆趴在桌上,下巴搁在手臂上,眼睛盯着阿哲手里的诗稿;有的蹲在地上,笔记本垫在膝盖上,已经开始动笔写着什么;还有的踮着脚尖,从人群缝隙里往里望,生怕错过一个字。南风穿过榕树的枝叶,带着诗稿的墨香,带着凤凰花的甜,带着少年们身上的皂角香,在树荫里轻轻漾开,顿时弥漫起诗的清韵,像一杯刚泡好的茉莉茶,清清爽爽,却余味悠长。
阿哲望着眼前这一张张年轻的脸——有的带着未脱的稚气,有的藏着少年的烦恼,有的眼里闪着对世界的好奇——忽然想起一尘说过的话:“少年人的心事,是最干净的诗,像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带着点凉,却甜得纯粹。”他把诗稿分给身边的少年,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接过,指尖划过纸页时的珍重,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暖意。
阳光渐渐西斜,榕树叶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无数双温柔的手,轻轻覆在少年们的背上。有个男生忽然指着诗稿上的插画,小声问:“老师,一尘先生年轻时,也像我们这样吗?”
阿哲抬头望向天边的晚霞,晚霞红得像凤凰花,漫过教学楼的尖顶。他想起一尘留下的老照片——穿着白衬衫的青年,站在榕树下,手里捧着本书,风掀起他的衣角,眼里的光比阳光还要亮。
“是啊,”阿哲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也带着怀念,“他也曾是这样的少年,把心事写在诗里,让南风带着它,吹过一个又一个夏天。”
少年们安静下来,各自捧着诗稿,有的轻声读着,有的低头写着,南风穿过人群,把细碎的朗读声、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偶尔响起的轻笑声,都揉在一起,酿成了盛夏最清甜的酒。榕树下的诗会,才刚刚开始,而属于这些少年的诗行,也正随着南风,一点点铺展开来,像榕树枝桠,向着阳光,向着远方,自由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