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混蛋的警务情报局恶习(2 / 2)
帝国出版那帮人要是去斯特兰德大街112号拜访,估计连门都没迈呢,就得让《太阳报》给轰到外面去。
一想到这儿,莱德利愈发庆幸自己多留了个心眼儿,要不然还真让那老骗子给蒙过去了。
不过话回来,莱德利就算知道了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官大一级都压死人,更别提那位比他大好几级呢。
而且,最操蛋的是,他手里还捏着莱德利的把柄。
苏格兰场的警督,而且还是警务情报局的编制,就算警察这个工作放在上流圈子不太让人瞧得起,可一年光是固定薪水和各项补贴就能稳稳收入120镑以上,如果再加上各种有的没有收入来源,就算放眼全伦敦,这也是相当体面、有地位的一份工作了。
或许那帮股票经纪人、商店主每年也能赚到这个数,甚至比莱德利的收入还高,但是谁能像他这样对着成百上千名警察吆五喝六?
在苏格兰场继续待着,他最多也就是在亚瑟爵士、罗万厅长等少数几个人面前低头,要是就此被扫地出门,且不论他会不会被以鸡奸罪的罪名绞死,就算只是让他体面的内部退休,他上哪里找到收入这么高的工作?
毕竟警察可不像治安法官、陆海军军官以及白厅那帮正儿八经的事务官,警察是没有退休年金这项收入的。
莱德利的马车摇摇晃晃的停在了斯特兰德大街的圣殿酒馆门前。
他推开马车,看了眼圣殿酒馆的招牌和窗户上酒馆常客贴的传单,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伦敦大学学生与狗不得入内!
莱德利见了,会心一笑,昂首阔步踏入被国王学院学生视为禁脔的酒馆。
酒馆大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合上,铜铃叮当作响,隔绝了街头的喧嚣。
莱德利抖了抖大衣上的水珠,摘下帽子,熟门熟路地冲柜台的酒保点了点头:“两杯波特,送到靠窗那张桌子。”
那张桌子靠近炉,是圣殿酒馆里最暖和的位置,每逢下雨的时候,常客总喜欢提前占住这个好去处。
坐在那里的人正是莱德利此行的目标——《太阳报》的老板兼主编,默多·杨。
杨已经老了,但那种苏格兰人特有的倔驴劲儿还刻在骨子里。
他穿着一件陈旧的黑呢大衣,银怀表的链子从马甲口袋垂下,手里夹着半支雪茄,鼻尖烟雾缭绕。
杨看到莱德利的时候,甚至连起身的动作都没做:“您迟到了,金警官。”
“你们报社不总是爱写‘深夜的迟到访客’吗?”莱德利把帽子放在桌上,坐下朝他笑了笑:“我这也算是配合你们的风格。”
杨哼了一声,没笑:“您是为了我们上周那篇《官署衙门》来的吧?”
还不等莱德利回答,杨便从怀里抽出那份报道拍在桌上,率先发怒道:“关于这篇文章,如果有任何错谬之处,那用不着您登门拜访,我们自然就会登报致歉。但是,您难道能指出来,这篇文章里有半点写错了的地方吗?”
莱德利被他搞得猝不及防,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就是杨的谈判策略,他想要先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好让对方知难而退。
只不过,杨好像会错意了,那篇名为《官署衙门》的文章,莱德利连看都没看过。
但杨既然主动提了,莱德利觉得趁机看看也无妨,不定还能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官署衙门》
这里是众多爱国绅士暂居之所,他们热切渴望为国效力——年薪从75镑到5000镑不等。这些岗位通常极为安逸舒适、怡人地分布在皇家园林周边,使得人民公仆们在履行“临窗远眺”这类职责时,不至于太过辛劳厌烦。
办公室内部装修多采用冷峻典雅的刻板风格,但炉设计的尤为精妙,当事务官们展开燕尾服后摆时,可以恰到好处地为背部送来惬意的热量。座椅采用了与公务性质相称的特殊软垫工艺,恰如其分地被称为“安乐椅”,其构造既不会使人完全入睡,也不致打扰政府文员们那念念不忘的、为邦国福祉而沉溺的珍贵冥想。桃花心木的办公桌上,精心装饰着用公务墨水书写的姓名首字母与独特符号。
这些物件对粗心大意的通信者极具暗示性。上乘的信纸与柔软的羽毛笔让人再难为疏忽职守找借口,它们既能以居高临下的优雅姿态接受宴请,又能为断然拒绝裁缝的欠款票据增添不容置疑的威严。这种被称为政府公文纸的顶级纸张表面光滑如镜,堪称拉斐尔派文员的绝佳画布。他们总爱用古典画派的早期笔法,在纸上勾勒出长官的肖像并添上俏皮的幻想色彩。至于官邸羽毛笔?它早已声名远播,赘述纯属多余。但如果要辨别真伪,须知正宗的政府鹅毛笔必须选用可瞬间化身为牙签的羽翼制成。
政府机关慷慨供应各类日报,细读这些报刊构成了事务官的主要职责之一,而协助管理祖国事务正是这些文员享有的无上荣耀。而他们的薪俸标准,则总是遵循绅士原则——以最微薄的劳动换取最丰厚的报酬。
通往政府机关最便捷的途径,就是通过执政党议员的引荐。独立选民大可以指望税务局会犒赏他们凭良心投票的行为。为贵族主人争取票据贴现的忠诚管家,自然视海关为颐养天年的诺亚方舟。至于议员先生们?他们完全有理由认为自己可以为儿子谋个体面差事,并以此来作为他们不辞辛苦的在下院为党派打盹数时的微薄补偿。
……
看到这里,莱德利心里咯噔一声。
他总算知道杨为什么要摆出这副攻击姿态了,如果这篇文章被白厅那帮闲的要死还偏偏自命清高的家伙看到,他们确实有可能会找《太阳报》的麻烦。
但是嘛……
这麻烦是他们的,关警务情报局什么事呢?
莱德利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地揉了揉眉心。
默多·杨坐在对面,手指敲打着桌面,神情紧绷,嘴里仍叼着那半支快燃尽的雪茄。
“写得真好。”莱德利忽然开口,声音平和得出奇:“这文笔,够《泰晤士报》水平了,甚至还比《泰晤士报》更锋利。”
杨原本憋着劲儿准备发火施压,可莱德利这话一出,他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绷紧的嘴角也微微抽动了一下:“你要是喜欢的话,今后我们每期都可以这么发。”
“那倒不必。”莱德利端起那杯波特,不慌不忙道:“我虽然喜欢,但是像这样的文章,如果多发几期,财政部那帮人怕是要派专员来检查你们的账本了。”
杨那双灰蓝的眼睛眯了眯,烟雾在他脸前散开:“金警官,我这辈子见过太多威胁。可我还真是头一回听到有人敢用财政部吓唬记者。”
“我可没有威胁您。”莱德利轻声道:“我只是提醒。您知道的,今年议会把报纸印花税下调了一大笔,丢了一大笔进项的财政部简直肉痛的不行。所以他们为了弥补损失,最近正在紧盯各大报社的税务问题,尤其是那些喜欢在社论里提白厅的。”
杨一时噎住。
他当然知道这篇《官署衙门》捅了马蜂窝。其实这类调侃公务机关懒政的讽刺品,舰队街隔三差五就会发一篇,偶尔也会被白厅找麻烦,但大多数情况下都能糊弄过去,毕竟现在早就不是十八世纪乔治三世搞文字狱那会儿了。
可是,他也没想到财政部由于报纸印花税收入大降,所以急的正在抓典型。
莱德利看透了他的犹豫,笑着开口道:“您放心,杨先生,我今天可不是受财政部委托来调查你。要调查你的人,可不会坐在你对面悠闲的喝酒,更不可能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