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王杀驾(2 / 2)
容雅闻言,面上带笑,语气发冷,“那妹妹是不是也要连我一块杀了呢?”
阿狸目光一沉,面色阴狠起来,“你若挡我的路……”今日和寿宫,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容雅反问一句,“是吗?”她语气强盛,“阿狸,整个匈奴可都有我兴朝的探子,你也应该知道,淳家勾结乾国,可你不会忘了经凡是我的人吧?你今日杀了我,来日,兴朝发兵来打,不知道你这后位能做稳几日啊?”
阿狸脑子转的很快,变脸和翻书一样,她闻言后,立马赔着笑脸道:“姐姐,妹妹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姐姐莫要放在心上。匈奴是小国,日后还要倚仗兴朝,所以妹妹又怎会真的杀姐姐呢?”
容雅立马笑着问道:“所以,妹妹打算怎么处置太后和我啊?”
阿狸应答自如,“当然是奉太后为太皇太后,继续住在和寿宫颐养天年,姐姐为太后。”
容雅摇摇头,“这就不必了,我呀当妃习惯了,而且司锦宫很好,我就不挪地了。所以呀,这太后之位还是由妹妹代劳吧!只要妹妹不打搅我,我们便能井水不犯河水。”
阿狸微微颔首,“好,就依姐姐的。”
阿狸说着,对虞琼行了一礼,“太皇太后,那妾身就告退了。”
阿狸语毕,转身时,脸色一沉,变得阴狠起来。她头也不回的离去。
待阿狸带着铁浮屠走的无影无踪时,容雅才正色道:“不有所忍,不可以尽天下之利。太后娘娘,兵权在他手上,咱们只能忍了,等你忍到在暗中拔除了她手中所有的兵权时,你便可以辅佐您的孙子登基为帝了。”
容雅语毕,也径直转身离去。
地牢阴湿晦冥,霉腐之气沤人欲呕。
汪瓒受刑之后形销骨立,气息奄奄,汗血交织的白衣早已污秽不堪,那张惨白的面庞上毫无血色。
他垂首缄默,双目轻阖,蓬乱的发丝沾着尘垢,凌乱地覆在颊边。
牢门前的岳卓沉声道:“来人。”
一名侍卫应声上前,躬身行礼,“属下在。”
岳卓神色淡然,缓缓吩咐,“太后有旨,赐其自戕。另有一事,你速去寻一名机敏侍卫,需身形声线与汪瓒肖似,着其乔装改扮,戴斗笠混迹市井,故作行踪诡秘之态。”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如此布下疑阵,必能钓出幕后之人。”
“属下遵令!”侍卫再施一礼,沉声应道。
岳卓微微颔首,旋即转身,阔步离去。
周铮一死,执掌铁浮屠的阿狸立刻下了密令,让手下人在兖州城里四处搜捕淳娥和淳狐。
淳奇也没法再待在淳府,只能逃出来躲在兖州的大街小巷里,整天提心吊胆的。
今天,他打算偷偷离开兖州,去龙城投奔淳锘。
淳奇藏在一条偏僻小巷里,正等着合适的时机动身,忽然看见街上有个身影格外狼狈。
一身黑衣又脏又破,头发乱糟糟的像个草窝,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淳奇眯起眼睛仔细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居然是汪瓒!只见他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脚步摇摇晃晃,嘴角还挂着没干的血渍,看样子伤得很重。
当初就是汪瓒诬陷他们淳家造反的,汪瓒一句话害的淳奇家破人亡。
之前汪瓒被关进大牢,淳奇本来想去报仇,可又怕中了虞琼的圈套,只好忍了下来。如今仇人自己送上门来,正是算账的时候。
可街上人太多,淳家又背着叛国的罪名,当众动手肯定不行。
淳奇只好屏住呼吸,悄悄跟在汪瓒身后。他心里盘算着,汪瓒是呼延绍手下的将军,既然脱困,那肯定是想逃回乾国,只要等他出了桓州,就有机会下手了。
没想到,汪瓒没往城外走,反而转身拐进了一条没人的小巷子。
淳奇心里立刻明白过来,虞琼怎么可能轻易放他走?肯定是他自己偷偷逃出来的。
现在城里八成到处都在通缉他,白天他不敢出城,只能等晚上再行动。
淳奇悄悄跟着进了小巷,刚要动手,后脖子突然被狠狠一击!
他还没反应过来,鲜红的血就溅了出来,落在地上。
他眼里满是绝望,原来身后早就藏着人,趁他不注意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淳奇想喊“救命”,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一个完整的字也说不出来。
前面的“汪瓒”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淳奇模糊中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上当了。
这个人只是长得像汪瓒,根本不是他本人。
淳奇满心都是不甘,眼睛瞪得大大的,倒在地上断了气,到死都没能闭上眼。
他的尸体刚落地,岳卓就慢慢从暗处走了出来。那两个动手的人见了他,弯腰行了个礼,以示尊敬。
岳卓面无表情地吩咐:“处理干净,别留下任何痕迹。”
“是!”两人齐声答应。
岳卓不再多话,转身离去。
兖州城另一条幽僻小巷,淳娥已被十名铁浮屠围得水泄不通。
她面色惨白如纸,发鬓散乱,衣衫褴褛,尽显狼狈之态。
绝境之下,淳娥眸中却燃着决绝之火,暗自攥紧双拳,只待拼死一搏,与这群追兵同归于尽。
就在此时,巷口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阿狸手执羽扇,款步而来,一身华服衬得她身姿窈窕,眉眼间带着几分娇媚,嘴角却噙着一抹妖艳的笑意。
她停在铁浮屠身后,声音柔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淳娥,本宫念你腹中龙嗣,不忍伤你性命,识相的,便乖乖随我回去。”
淳娥心中冷笑,她故意束手就擒,本就是为了给淳狐打掩护,助她趁乱逃离桓州,投奔龙城的淳锘。
她深知阿狸觊觎的不过是自己腹中胎儿,在孩子降生之前,自己断然无性命之忧。
思及此,淳娥敛去眸中戾气,淡淡应道:“好,我跟你走。”
阿狸闻言,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得意,“算你识趣。来人,好生恭迎皇后回宫。”
话音刚落,她身后的宫女太监齐齐躬身行礼,随后便缓步向淳娥走去,神色恭敬却难掩警惕。
而阿狸自始至终未再看淳娥一眼,挥了挥手,带着铁浮屠转身离去,羽扇轻摇间,尽显掌控一切的从容。
自从虞琼下旨,让满宫妃嫔在三日后下葬后,这三日里,不少妃嫔整日坐在自己的宫殿里哭哭啼啼,有些还生出了逃跑的想法,但这些逃跑的妃嫔都无一幸免的被抓了回来,而后直接处死。
司锦宫中,容雅和于玉对坐在矮几上,容雅一脸从容的吃糕品茶,一边问道:“玉妹妹,找我所为何事啊?”
于玉将自己不想死的想法与容雅说了一遍后,便起身对容雅双膝下跪,哭的泣不成声哀求道:“姐姐求求您,帮帮我!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啊!”
容雅一脸为难的道了句,“玉妹妹,我也想帮你啊!可我现在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我这怎么帮你呢?”
于玉心如死灰,她一脸绝望的瘫坐在地,脸上的泪如雨下。
容雅见于玉可怜,便佯装思索的模样,片刻后,缓缓说道:“要不这样吧!阿狸是乡间女子,如今淳娥肚子里的孩子还未出世,便由他暂坐皇位,她若学着燕国称帝,那朝堂之上必定无人会支持她。玉妹妹,我听说你父亲也是有才之人,若你能让你父亲进桓州为阿狸写一封登基为帝的诏书,甚至全心全意支持她。那你这命不仅保住了,你父亲还会升官。”
于玉闻言瞬间恍然大悟,“对啊!如果我现在去求阿狸,我能说服父亲助他一臂之力,她定会放过我的。”
容雅轻笑一声,纠正道:“玉妹妹,求人为事乃示弱之举,人生如溯流勇进,勿久居下位任人拿捏。可明白?”
容雅一句话让于玉如醍醐灌顶般开了窍,于玉低垂着头,细细咀嚼容雅这番话,那些被懦弱裹挟的过往如潮水般在脑海翻涌。
能容小人,方成君子。
以往她一直以此宽慰自己,可多年的贫穷与父亲的打压,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欺侮。
进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若再懦弱,等待她的唯有死路一条。
水激石则鸣,人激志则宏。
此刻,她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过去的懦弱已如沉舟病树,于玉不能再被其束缚。
这后宫虽凶险,但也是于玉改变命运的战场。于玉定要让父亲助阿狸登基,为自己谋得一条生路,也让那些曾看轻于玉的人刮目相看。
于玉缓缓抬起头,眼中的怯懦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或许往昔一味的忍让都错了,从现在起,她要为自己的命运奋力一搏。
于玉站起身对容雅行了一礼,“多谢姐姐提醒,那妹妹就先走一步了。”
容雅笑道:“去吧!”
容雅语毕,于玉转身离去。
于玉回到碎玉宫后,立马让婢子给她准备笔墨纸砚,只见她执笔在纸上写,
父台大人尊鉴:
自女儿簪缨入宫,星霜荏苒,倏忽逾一载矣。遥念尊体,未知康泰否?
今者,时移世易,王上宾天,锦妃弄权,竟逼太后降旨,令六宫粉黛皆殉于王上。女儿韶龄方盛,岂忍就此香消玉殒?是以驰书哀恳吾父,援手拯溺。
皇后身怀六甲,未诞麟儿,锦妃遂欲僭越,托言国不可一日无君,暂摄神器。彼握雄兵,满朝噤若寒蝉;然举朝簪绅,无一人赞其称帝之举。
父台若能草诏,宣其登基之命,且迢递千里,自龙城趋至大殿,昭告天下,则女儿可脱于厄,父台亦能晋身显位。
伏望父台垂怜,救女于水火,女儿不胜泣涕祈恳之至!
不孝女于玉,顿首再拜。
于玉写完后,立马将信折叠好后装进信封,最后用火漆封缄。
她花钱买通自己身边还算信任的宫婢,让宫婢将这封信想办法寄到龙城,交到她父亲于雷的手上,宫婢也同意了。
于玉微微抬头,眼中的迷茫逐渐被坚定取代,她缓缓起身,身姿虽不算挺拔,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坚毅。
自助者,天助之。
容雅说得对,我不能再一味地求人,要学会为自己争取,与他人讲条件。
此时,窗外的风轻轻拂过,吹动了窗棂上的纱幔,于玉望着那随风飘动的纱幔,思绪飘远。
曾经的她,就像这柔弱的纱幔,只能被命运的风随意摆弄。但从这一刻起,她要做那掌控风的人。
寒夜寂寥,秋风卷叶,簌簌添愁。
宫殿之内却暖意融融,鎏金梁柱映着红烛摇曳,将满殿辉煌晕染出柔润的胭脂色。
德业一袭青衫端坐榻边,墨发如瀑垂至腰际,俊逸脸庞经脂粉轻描,更显昳丽倾城,眉梢含情,眼若秋水,美得令人屏息。
殿中猩红地毯之上,阿狸身着烈焰红衣,赤足翩跹,正跳着她最擅长的拓枝舞。
红裙旋展如绽蕊,身姿轻捷似流霞,足尖轻点处,腰肢婉转间,每一个旋身、每一次抬袖都曼妙绝伦。
这般灵动舞姿,让德业看得全然失神,目光胶着在她身上,只觉心旌摇曳,沉醉不已。
阿狸眼角余光瞥见他的模样,唇角不时勾起一抹狡黠浅笑,刻意借着旋舞惯性,身形一软,似失足般朝床榻倒去。
德业下意识伸手相扶,稳稳将她搂入怀中,鼻尖瞬间萦绕上她发间清雅香息,那气息混着暖意钻入肺腑,只让他心神荡漾,指尖微麻。
“德恩!”阿狸埋在他怀中,声音软似浸蜜,“你还记得吗?从前你最喜看我跳舞,每次我起舞,你都欢喜得紧,还说我跳得比宫里舞姬都好。”
这话如惊雷炸响在德业心头,他骤然蹙眉,指尖下意识收紧。
跳舞?哥哥从未对他提及!阿狸竟给哥哥跳过舞?
一丝紧张攥紧他的心脏,而怀中的阿狸,虽笑意温柔,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她从未给真德恩跳过舞,今夜这番说辞,本就是一场赌。
若眼前人顺势承认,便是冒名顶替。
德业强压波澜,指尖缓缓松开,脑中飞速思索:哥哥与阿狸往来书信,他字字细读,尽是日常琐事与思念,却从未提过跳舞之事。
如此想来,阿狸定是在试探他。
德业抬眸望她,目光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声音温和却认真,“阿狸,你什么时候给我跳过舞啊?我怎么不记得了?”
话音落下,德业心跳如擂鼓,胸腔里的心脏似要撞破胸膛,呼吸都下意识放缓。
他赌的是哥哥与阿狸的过往细节,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阿狸闻言,身子微不可察一僵,随即心中涌起浓烈愧疚与欢喜。
她抬眼望着德业眼中真切的疑惑,便知自己赌对了,眼前人果然是她朝思暮想的德恩。
她未回答,只伸手环住他的脖颈,俯身将他扑倒在榻上,柔软唇瓣径直覆上他的唇,带着几分急切地亲吻、轻舔。
感受着唇上温软,德业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紧绷的脊背缓缓松弛。
幸好,他赌赢了。
红烛渐燃至尽,烛火忽明忽暗,床帘缓缓垂落,将满殿暖意与两人身影尽数遮入帐中。
帐内呼吸交缠,软语温存,一夜春宵,尽是缱绻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