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3章 一〇四一章 秋收还乡团(1 / 2)
永乐十三年九月十四,潭州新降,雨歇云开。岳飞将帐设于州治正堂,召黄佐、秦祐、王成、孟琪、焦安等人入席设宴,以表慰劳。
岳飞身披戎装,拱手对众将言道:「诸位既愿弃暗投明,忠义之心,本帅铭感五内。潭州之战,汝等居功至伟,某明日即上表成都行在,请封尔等军职节级,俾其名正言顺,食禄于蜀宋。」
黄佐等人齐声称谢,气氛欢然,席间酒过三巡。然而秦祐与孟琪私下交换眼神,黄佐则面露犹豫,低声问:「岳太尉,若行在文臣未允,某等将何归处?」
岳飞微一沉吟,正色答道:「朝廷威重而远,然吾等既为官军,当以上命为纲。朝中虽多言官掣肘,但本帅已遣专人快马送表,张浚大人向来体我军情,必能为诸君代言。」
此语虽斩钉截铁,黄佐心中却不无波澜。
是夜,城西驿馆灯火通明,伪秦安南侯王德秘而入城。黄佐等人受邀赴会,门外密哨三重,气氛肃杀。
王德笑而不语,手捻胡须,轻声言道:「几位将军安好?如今天下大乱,惟有秦王刘公能与金人、蜀宋周旋左右,建不世之功。况且——」他眼神一转,「岳飞虽忠,却无权。成都行在远隔万山,军政不由自己,一切奏请,都得看那张浚、秦桧脸色,等朝廷批下来,黄花菜也冷了。」
「何不转投吾主秦王?大楚旧部投我者多已授官封地,军饷充足,油水可分。」他语声低沉,却有诱人魔力。
焦安勃然欲言,秦祐低声止住,黄佐则眉头微皱,沉默不语。王德见机,不再逼言,只一笑:「吾留在郊外桥口寨,有意者可至相会。」
次日清晨,岳飞甫刚整军,城外鼓声大作。一骑疾驰至寨前报道:「报!王德领伪秦镶绿旗人马三千,现于潭州南门叫阵,声称有大宋圣旨!」
岳飞面色铁青,率众将登城,只见王德坐镇旗下,持黄绢高呼:「奉大宋天子之诏:荆湖南路军政悉转交秦王刘光世节制,潭州在列!岳飞部应即刻北撤,专事配合剿匪,不得擅自留军!」
城头一时哗然。王贵怒吼:「伪旨也敢拿来装神弄鬼?那刘光世本就是叛逆,岂配调我岳家军?」
张宪亦怒斥:「刘光世乃金虏走狗,今日还敢借皇命行诈,欺我太甚!」
唯岳飞神色不变,攥拳良久,终于开口:「将士们,朝廷之命虽或出于误信奸人,然我军身为正统,不可违逆皇命。」
牛皋怒道:「大哥!你真打算让出潭州?」
岳飞沉声道:「既无兵部明诏改命,又无行在实旨否定,吾等不得擅专。让城,可再取;抗命,一失大节,终不可赦。列营即刻整束,撤回安仁,防北路。潭州……交还便交还罢。」
众将多不忿,然军令如山,只得依令行事。午时未到,岳家军拔营而出,驰向湘北。
而城中,黄佐立于校场一角,目送岳飞远去,久久不语。他终叹息一声:「忠良无用武之地,仁义喂了狗……」
暮色四合,黄佐悄然率焦安、王成、孟琪等百余亲兵自开西门,迎接入营的王德。
次日早朝,王德在潭州布令:黄佐即日晋升为伪秦「平南伯」,赐铜印,统领潭州五营,准建府第,另赏地三百顷。焦安、王成等亦各有封赏。
同日,刘光世于衡州接报后大喜,笑道:「岳飞虽勇,终究困于名节之网,果如我所料。」
潭州以南,田畦如棋,稻浪翻金。然田埂间已不再是过去春耕秋收的和谐景象,而是一队队佩刀持械、腰插竹签红符的伪秦军与身披绣龙衣袍、口衔玉扇的荆南士绅地户。
晨雾初散,百余辆牛车载着旗帜招展的伪秦军自潭州城南而出。为首一辆车上立着几名身着华服的士绅,皆是荆南旧日大族:胡显、胡颖兄弟俩,原为衡州首富;任士安是长沙书香门第出身,精于地契旧文;马准与马伸则为衡州西南巨族,家中曾养数百佃户,早与刘光世私交甚厚。
几人手中握着厚厚一叠蜀宋朝廷新发地契,上绣金龙朱印,号称「重编乡土、昭雪私产」。在伪秦军的保驾下,他们雄赳赳地踏入了早已被大楚义军「均贫富」四年后的乡间。
胡显、胡颖、任士安、马准、马伸五人并肩立于望山村头,皆是本地世代大族,此刻身后皆随带十数家丁仆从,手持朝廷印绶与新制「皇宋地契」,神色倨傲。
「此地本为马家百顷水田,大楚贼匪夺而分之,现今朝廷拨乱反正,我等回收,正合天理。」马伸拍着掌中地契朗声道。
马准在旁冷笑:「农奴果真不识抬举,给几亩薄田便以为是自己家产。今日倒要让他们知道,天子脚下,寸土无主,皆归宗社。」
就在这丰收将至的时节,一场肃杀的「田土清查」行动悄然展开。
第一站是湘潭南郊梅溪村。此地原为胡家两百亩良田所在,两年前被义军以「摩尼教教义施济」的名义强行划分给三十余户贫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