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传承人(2 / 2)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沙沙”的电流声,和一声低低的叹息。
陈伯猛地睁开眼睛,他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个声音,在黑暗中低语……
“风铃……响过……”风铃响过,陈伯的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
那声叹息,像是来自遥远的过去,又像是来自他内心深处。
他猛地站起身,颤巍巍地走向工具箱,翻出一个布满油污的砂纸。
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铜牌上,映衬着那几个刺眼的字——“县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点”。
陈伯眯起眼睛,仿佛看到了无数只苍蝇围着这块牌子嗡嗡乱飞。
他啐了一口唾沫,操起砂纸,毫不犹豫地对着铜牌上的字磨了起来。
砂纸与金属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节奏粗粝而单调,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韵律。
陈伯的手法很生疏,但他却异常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神圣的仪式。
他不知道什么“非遗”,也不知道这块牌子意味着什么。
他只知道,这东西让他的静音亭变了味儿,让他心里不舒服。
他一下又一下地磨着,砂纸划过金属的声音,竟然与记忆深处“乙一·初燃式”的频率隐隐重合——那是老唱片机特有的、带着怀旧感的卡顿。
他的动作越来越熟练,越来越流畅,仿佛一个老匠人正在雕琢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他不知,也不问,只觉手顺,心里也跟着平静下来。
远处的山口,风开始大起来,呼啸着穿过山谷,像一个喝醉了酒的汉子在放声高歌。
风吹动着废弃小学窗台上早已不见的黑胶唱片架,空荡荡的铁丝在风中摇曳,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空灵而寂寥。
铁丝晃了三下,像一次无人接受的回应,又像一个无声的提问。
磨砂的声音停了下来。
陈伯放下砂纸,看着已经模糊不清的铜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浑身都轻松了许多。
他拿起抹布,将铜牌上的灰尘擦拭干净,露出了原本的颜色。
夜更深了,风也更大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划破了夜的宁静。
“喂?是许翠花同志吗?我是县文化馆的……”
夜色像一块巨大的幕布,缓缓降临在陇东的小县城。
电话铃声打破了许翠花家中的宁静。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略带疑惑地拿起话筒。
“喂?是许翠花同志吗?我是县文化馆的……”
许母的心咯噔一下,她不太喜欢和“馆”字打交道,总觉得带着一股官腔。
“哎,我是,啥事?”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略带官腔的客套话,无非是感谢她对县文化事业的支持,通知她明天务必参加一个“非遗传承人初审会”。
“非遗?啥非遗?”许母一头雾水,她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除了会哼几句陇东小调,啥“遗”也没“非”过。
“是这样的,许翠花同志,经过我们文化馆的考察研究,认为您在陇东生活音律哼唱方面有着独特的造诣,符合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标准。所以,请您务必明天来参加初审会,配合我们完成相关工作。”
许母越听越糊涂,啥“音律哼唱”?
她唱的那些歌,都是从小听老人们哼唱的,东一句西一句,不成调的。
这也能成“非遗”?
“我…我就是个扫地的,没啥文化,怕是弄不成。”许母讷讷道。
“您太谦虚了,许翠花同志。这是组织对您的信任,您就放心来吧!具体情况,明天会上会跟您细说。”
对方说完,也不等许母再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许母拿着话筒,愣了半天,总觉得这事儿有点邪乎。
但她也没多想,只当是文化馆要搞什么活动,需要她去凑个人数。
第二天一大早,许母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蓝布褂子,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就去了县文化馆。
一进会议室,她就傻眼了。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个个西装革履,正襟危坐。
桌子上摆满了文件,还架着摄像机。
她一个扫地的老太太,站在那里,显得格格不入。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走了过来,热情地招呼她:“您就是许翠花同志吧?快请坐,快请坐!”
许母拘谨地坐下,心里更加不安。
会议开始了,领导讲了一大堆话,什么“弘扬传统文化”、“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推动文化事业发展”……许母一句也没听懂。
接下来,工作人员开始分发材料。
许母拿到一份厚厚的申报表,翻开一看,顿时愣住了。
只见申报表上赫然写着:“陇东生活音律哼唱技艺传承人申报表”。
传承人:许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