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1 / 2)
尾声
连锦考虑的是,李德海与徐嗣年是同伙,若是替徐嗣年去牢里看人也说得通,可袁叙为何要撒谎。
徐嗣年根本不认得她,甚至鹿鸣书院出事后,还在打听她的身份。若是他真的见过画像,合该第一眼就认出她。
能让袁叙撒谎维护的……只有一个人。
她直直地望着敬德帝,目光不偏不倚:“在民女回答之前,陛下能先解答民女一个问题吗?”
“问吧。”
“顾大哥入狱后,陛下可曾……派人……去看过他?”
敬德帝霍然擡头,眼前的女子明眸清澈如水,眼底满是不撞南墙心不死的执拗,一如当年的那个人。本以为早已被麻木尘封的心,在见到如此相似的目光之前,亦一点点钝痛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女子能精准避开他射中李德海的心脏一击毙命,足说明她射术过人。而看似失误的他耳廓的那点擦伤,只可能是故意为之。
敬德帝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如果孤说是,你是不是会立马用袖中的那把暗箭,杀了我,替他报仇?”
连锦的手死死捏住袖中的箭矢,剑锋割破了她的手指,而她浑然不觉,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自己,咬着牙道:“民女不敢。”
那一箭,她就是故意的。
从这次平乱的整个筹谋,她已看清了眼前这位陛下。
他果敢、机智、能屈能伸,他分明已得到徐嗣年作乱的证据,却稳若泰山,假装失智,任凭他在朝中倒行逆施、胡作非为,将实力全盘托出,再一网打尽。他分明知道谢洵无辜,却看着他被欺侮折磨,名声尽毁。他知道慧贵妃一心为他,却不曾将内情向她透漏半个字,累得陈云惨死。
他一心推行新政,扶持寒门,却将顾弦之推上风口浪尖,枉顾他的生死。
他是个天生的帝王,爱民的君主。却也是个无情到可怕的人。
他手中不曾沾血,却让人前赴后继地为他而死。
“弦之出事之前,孤的确派李德海去牢里看过他。出事之前,他求孤的最后一件事,是想再看一眼你的画像。”
连锦霍然擡头看他,眼眶微红,她万想不到,这件事竟是这样的因由。
他后面的话,更让连锦如置冰窖:“孤本来想偷偷放他走,他却不肯。他说,他是寒门出身的科举主考,出了舞弊之事,他若跑了就是畏罪潜逃,就是将天下寒门学子的入仕之路都堵死了。幕后之人设局陷害,就是想以他扰乱新政,孤只有秉公查办,才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只是孤没想到,李德海竟是徐嗣年的人。他借着孤的名头支走了靖察司的守卫,才给了徐嗣年可趁之机。”
连锦的指尖嵌入掌心,痛楚却不及心痛万分之一。其实,这个结果,她早猜到了,顾弦之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呐。
在烧毁卷库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为了天下寒门子弟的出路坚持受审,却生生将自己的生路堵死。
新政艰难,所以,他选择燃烧自己,将火种留给后人。
“终究是孤亏欠了你们。”敬德帝看着连锦,目光中仿佛笼了什么,让人看不真切,“你可有什么心愿,孤可替你实现。”
连锦沉默良久,开了口:“民女只愿三年前舞弊案中蒙冤之人的沉冤能得以昭雪。还有,陈云公公为救陛下在传讯途中被害身亡,希望陛下能厚葬他。”
“好,孤答应你。”
连锦低眸轻叹了一声,向敬德帝告退。
刚走出两步,她又顿住脚步,紧抿唇角,终究下定了决心重新转过头来:“陛下,顾大哥生前一直心心念念一事,若陛下能帮他,民女感激不尽。”
敬德帝正色道:“不知,却是何事?”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连锦向敬德帝恭敬一揖,“但请陛下继续推行新政,广施恩泽,造福万民。”
敬德帝凭栏远眺,目光越过连锦,在广袤的天地之间,仿佛又看见那个白衣玉冠的青年向他含笑致礼。
一阵微风吹过,青年的身影散去,仿佛化为了一缕烟,一粒尘,一道光,不知又到了哪一方的天空,或是哪一块土地。
***
一切尘埃落定。
徐嗣年因结党营私,草菅人命被罢黜丞相之位,判处斩首之刑。陛下自书《罪已诏》,详陈自己在三年前科举舞弊案上的武断,下令整肃科场,要求务必将牵涉其中的官场毒瘤全数拔除。
谢洵带来这个消息时,连锦正与裴宴安一同在顾弦之的青冢前替他修缮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