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if线(1 / 2)
番外三·if线
赵莛走出昭阳殿的时候,候在外间已久的侍从紧忙近前,恭敬地说道:“陛下,昨夜河东节度使及其家眷已到京兆。”
她思索了片刻,轻声说道:“让张嬷嬷过去,代我向那位陆夫人问一声好吧。”
河东节度使柳乂如今二十余岁,却已是誉满天下的人物。
允文允武,高风亮节。
连婚事都美满得出奇,夫妻恩爱,琴瑟和鸣,还育着一对让谁瞧了都喜欢的龙凤胎。
唯一让人有着些微词的便是那位陆夫人的出身,张商手下要臣的长女,说出去是颇有些体面的,但跟柳氏这等顶级的高门相比就差得太远了。
不过应当是个颇有手段的人,能让柳乂全然不顾裴氏、薛氏等贵女的切切深情和柳氏高门望族的脸面,硬生生地将她娶回来,还专宠到这个地步。
琅琊柳氏满门忠烈,河东又向来平定稳固,赵莛对节度使的私事并没有什么兴致。
此次柳乂愿意入京,其实就已经超出了她的期待。
前任河东节度使柳宁四十年不入京兆,虽有多病的缘故,可到底是叫人有些紧张的。
赵莛坐在轿辇上,慢慢地盘算着与柳乂的关系。
说起来,她还算是他的表妹。
不过在皇家,就算是同母的兄妹也没什么亲善关系,更何况他们这几乎从未怎么见过的表兄妹。
当年先皇力排众议,拼死也要将她立为储君的时候,她的那些兄长、幼弟们几乎是巴不得她即刻去死,连在她跟前也掩饰不住失态的红眼。
除却那位晋王殿下。
想到晋王,赵莛便有些想笑,他体弱多病又深入简出,小时候便有人说他活不过十五,没想到他越活越久,竟跟个千年的王八似的,如今比张商还要康健得多。
晋王素来没什么筹谋,满脑子便只有晋王妃。
除此之外便是女儿嘉宁郡主和幼弟八皇子了,八皇子如今十四,很快就要出阁开府,晋王从年初就开始不断地给她写信,求她把八皇子封到河东这边,不然他的肺疾就要越来越严重了。
赵莛没有故意为难晋王的意思,只是见他如此焦灼,便觉得很是有趣。
她如今虽是顺利当上了皇帝,可日子却越来越没趣,每日都是在文书和诸多政务的裹挟里度过,不是在操心这个,就是在操心那个。
慈宁宫离昭阳殿不远,赵莛的思绪甫一静默,轿辇便也停了下来。
周太后从前是个怯弱女子,做女孩的时候全听父兄的,做皇后的时候全听皇帝的,她一生中只争过一次,就是在先皇决定立赵莛为储君的时候。
争完这一次,太后便又恢复了惯常的怯弱。
她现今开始全听女儿的,连宫内的琐事都懒得去管,每日最大的爱好便是抱着猫儿侍弄花草。
太后近来最疼宠的是一只小黑猫,很顽劣,总好到处乱跳,还抓伤过宫人。
它独独畏惧的便是赵莛。
许是真有什么天子龙气在作怪,这小黑猫一瞧见赵莛便老老实实的,就算她揪住它的后颈将它拎起来,它也乖乖顺顺的,一动不动。
赵莛过去的时候太后果然又在逗猫。
她如今有些老迈了,但到底养尊处优,神情仍似二八少女,叫人瞧着就知道她是个什么忧愁事都没有的尊贵妇人。
见赵莛过来,太后脸上的笑意更深:“静亭,怎么来得这样早?”
她怜惜地握住女儿的手,连声说道:“你近来是不是没有好好用膳?瞧瞧,这脸又瘦了许多!”
赵莛有些无奈,在太后的眼里,她大抵是得吃得膀大腰圆才能算是康健。
“近来暑气重才瘦了些的。”赵莛声调微扬,看着母亲说道。
她生得极好,眉如柳叶,腮若桃李,一双明眸锐利细长,形似丹凤,分明还是少女,却已有睥睨天下的气度。
京兆的四五月份最是难挨,暑气微醺,燥热难耐,哪怕是坐在轿辇里也会让人汗湿了衣袖。
赵莛素来不喜酷暑,瞧见外间花池里盛开的千瓣莲方才觉得清凉许多。
这莲花开得真好。她漫不经心地想到。
周太后知她每日忙碌,心思重,说实在的,赵莛在这大热天得空来看她,她便已经很满足了。
孩子大了,到底是要独当一面的。
只是心疼是免不了的。
太后露出笑容,缓声说道:“静亭,等过了端午你可务必要好好歇歇。”
她的话语很轻柔,几乎像是在对小孩子说话了。
赵莛心神微动,她挑起眉头说道:“这是自然的,到时候我还要带母亲去灵山的行宫避暑。”
她将那小黑猫抱在膝上,不轻不重地抚着,细长的柳眉也微微地垂了下来。
她即位已经有些年头了,正式理政也已快有两年。
如今四方太平,的确是该休歇休歇了,眼下叫她需要操心的就一个事,那便是招待安置入朝的诸位节度使。
旁人都是只身前来,生怕亲人被扣压在宫中为质,唯有柳乂最麻烦,拖家带口,连兄长和长嫂卢氏都一并带了过来。
柳宁四十载不入京兆的记录,都毁在了他的手里。
赵莛与太后说了两刻钟的话方才离开慈宁宫,说到最后的时候,她满心都是那位传闻中娇贵至极的陆夫人,下台阶的时候都愣神了片刻,据说陆卿婵平生最爱的就是莲花来着。
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政务,赵莛在殿阁中待了一个上午,与诸位宰相一直议事到午间。
堂馔快要开始的时候,张嬷嬷方才回来,她带着笑容说道:“陛下,奴见着那位陆夫人了。”
赵莛来了兴致,令侍从为张嬷嬷挪椅倒茶。
张嬷嬷只饮了一口,便说道:“那可真真、真真是个标致的姑娘!”
她出入宫廷多年,见过的美人成千上万,便是俊美的男子也遇到过无数。
能得张嬷嬷一句如此的夸赞,大抵生得是真好。
赵莛微微勾唇,真是没有想到,柳乂这样的人竟也会为姑娘家的姝色折腰么?
张嬷嬷继续说道:“陛下,这可不是最要紧的,您猜猜那位使君对她有多疼爱?”
“奴都不好意思告诉您。”她笑着说道,“陆夫人如今快要二十,用早膳的时候竟还须要使君来哄着。”
张嬷嬷的描述很简略,但又很贴切。
赵莛都不由地睁大了凤眼,此话若不是自张嬷嬷的口中说出,她都不敢相信这词句里形容的人会是柳乂。
张嬷嬷最重仪容,此刻也无法保持全然的得体。
她手舞足蹈地说道:“偏生连卢氏那等凌厉人也没有说什么,反倒是笑着一道哄了起来,真是跟宠孩子似的。”
赵莛也有些愕然。
若说柳宁是个绵里藏刀的人,卢氏就是个绵里藏砒/霜的人,瞧着温温柔柔,做出来的都是见血封喉的事,执政时的魄力在历代河东节度使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然而这样的人,竟也会像哄孩子似的哄一个姑娘吗?
赵莛若有所思地支着手肘,她缓缓地翻看着文书,轻声说道:“真是稀奇。”
柳乂在京兆的这间居室采光极好,陆卿婵懒懒地躺在摇椅上,优哉游哉地晃着小腿。
“你给我按按肩膀。”她娇气地指使道。
柳乂正在看文书册子,闻言倒也不恼,将册子放到她的怀里,而后真的将手落在了她的肩头。
他俯身说道:“那你自己看。”
陆卿婵抱着那册子,小脸瞬时皱了起来。
她将文书册子打开,悄声问道:“明天我能不过去吗?反正叔母也在,让她过去,成吗?”
柳乂敲了敲她的额头,眉梢微挑:“你觉得有可能吗?快记。”
陆卿婵久在河东,别说京兆的诸位权贵,就连太后的面孔都不甚熟悉,这么多人里她就认得一个张商,估计连张逢什么模样都不清楚。
至于礼仪,更是毫无兴趣,可明日的大典她是务必要出席的。
陆卿婵捂着额头,委屈地说道:“太多了,我真的记不住。”
“那怎么办?”柳乂吻了下她的眉心,“我来考教你?”
孩子都已经两岁了,陆卿婵却仍被他疼宠得像个小孩子似的,除却在外人面前能摆出一副端庄矜持的温婉模样,到了家中瞬时便原形毕露,既娇气又任性。
“不用了——”陆卿婵恐慌地说道,“我可以自己来的,哥哥!”
她这会儿倒是真的紧张了。
从前陆卿婵读书的时候,最怕听到的就是柳乂的考教,只要知道他要考教她,连出去玩都玩得不畅快。
哪成想现今她都是他的夫人了,竟还要面对这个!
陆卿婵拨开柳乂的手,皱着眉头说道:“好了,我自己看,你别来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