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谁也没说是他说的(1 / 2)
台风“星芒”的风刃裹着雨线拍打窗棂时,林夏正把最后一盅莲藕汤装进保温桶。
窗外的烛光忽明忽暗,像被风吹散的萤火虫。
她刚系好蓝布罩子,客厅的顶灯“啪”地灭了——整栋楼陷入黑暗,只有厨房抽油烟机的红色指示灯还在固执地亮着。
“停电了。”她对着黑暗轻声说,手指触到保温桶的铜把手,还带着方才灶台的余温。
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叹,李婶家的电视声戛然而止,隔壁楼的小孩开始哭闹,很快被母亲哼的童谣盖住。
林夏摸黑从抽屉里摸出蜡烛,火柴擦燃的瞬间,暖黄的光漫过墙面,照见墙上挂着的老照片:1998年暴雨夜,穿白衬衫的少年蹲在泥里画导流线,雨水顺着发梢滴在粉笔字上。
她把蜡烛放在窗台,烛光立刻被风卷得摇晃。
楼下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像是有人在拆解什么。
林夏探身望去,巷口的老槐树下,三个穿校服的少年正用扳手拧广告牌的铁架,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孩举着半块铁皮喊:“这个角铁够长!阿杰,把卷尺递给我!”
“你们这是要干啥?”王主任举着应急手电跑过来,光束扫过满地零件,“台风天拆广告牌?多危险!”
戴眼镜的男孩直起腰,雨水顺着帽檐滴在他校服领口:“王主任,咱社区变压器在巷尾,刚才我爸说备用电源线够不着。我记得档案室有张老图……”他抹了把脸上的雨,“就是贴在‘无名者角’的那张,画着三角支架的,我照着试了试——铁架搭高就能架电线!”
王主任的手电光颤了颤,光束落在男孩怀里的角铁上:“那图都破成那样了,你怎么看得懂?”
“就剩个三角形角标。”男孩低头用袖子擦了擦角铁,“可三角形最稳当嘛,我爷爷修篱笆时说过。”他抬头时,雨水从睫毛上坠下,“再说了,去年排水沟的手册里也写‘因地制宜’,咱这铁架总比木头结实。”
林夏握着保温桶的手紧了紧。
她想起图书角最底层的旧木柜,想起自己放进去的那本蓝布手册,此刻正躺在“无名者角”的积灰里。
烛光在她眼底晃了晃,她转身往厨房走——保温桶里的莲藕汤该送出去了,沈星河还在阁楼修那台老收音机呢。
沈星河确实在阁楼。
他猫着腰蹲在木桌前,放大镜压着收音机的电路板,手边摆着焊枪和万用表。
停电的瞬间,焊枪的红光灭了,他摸索着摸出蜡烛,火光照亮桌角的老照片:2003年防汛指挥部,他画在黑板上的三角桁架结构图,粉笔灰落进茶杯里。
楼下的金属碰撞声越来越清晰。
他摘下老花镜,侧耳听了会儿——是角铁相击的脆响,是麻绳穿过钢管的摩擦声,像极了1999年夏天,他带着几个电工在防汛大堤上架临时电路的动静。
那时他画了张三角桁架图,贴在指挥部墙上,后来被谁揭走了?
他记不清了,只记得第二天清晨,图上多了两行铅笔字:“横杆减五厘米更稳”“麻绳要两股拧”。
他站起身,木梯在脚下吱呀作响。
推开阁楼窗,雨丝扑在脸上,他看见巷口的孩子们正把角铁搭成三角形,用麻绳捆紧连接处。
那个戴眼镜的男孩正踮脚调整支架高度,雨水顺着他举高的手臂流进袖口,可他的手稳得像钉在那儿。
沈星河的喉结动了动——二十年前,他也是这样举着角铁,雨水顺着袖子灌进胶鞋,老师傅拍着他的肩说:“小沈,这架子要是能多承十斤力,那边的临时医院就能多亮一盏灯。”
他退回阁楼,拉开最里层的木箱。
箱底压着个帆布工具包,边角磨得发白,拉链头是枚褪色的铜纽扣。
打开包,最底下躺着卷绝缘胶带,包装纸泛着黄,商标还是“光明牌”——这是2001年他在电子市场淘的最后一批老货,后来再没见过这个牌子。
他把胶带卷拿出来,摸出张便签纸,用铅笔写:“两层裹,别偷懒。”字迹歪歪扭扭,像故意模仿老人的手。
工具包放回木箱时,他的手指触到箱底的一张旧图。
展开,是张泛黄的三角桁架草稿,边角破损,只余半枚三角形角标。
他轻轻笑了,把图重新压在箱底——有些东西,该让它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