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雨气(1 / 2)
观星舟的星纹沾着灵植圃的雨气,在归途的暮色里泛着湿漉漉的光。舱内,林娟正将两块凝忆玉拼在一起,雪与雨的花影在玉上流转,我们五个的脚印在光影里交叠,像把四年的时光揉成了团浸着水汽的棉。
“你看这处,”她指尖点在玉版边缘,那里有个极小的缺口,正是小翠同心草缠着的玉版碎片原应在的位置,“等草长得再旺些,说不定能把碎片引回来,让玉版重圆。”
阿砚抱着陶埙在船头吹新调,埙声混着舱外的水声,像灵植圃的雨还在跟着我们走。他新刻的雨珠在埙上滚出细碎的光,其中一颗水珠里竟嵌着片紫菀花瓣——是花墙的花瓣粘在埙上,被星砂封成了永恒的模样。“等这埙刻满四季,”他摩挲着花瓣,“就埋在暖棚下,让它替咱们听花开花落。”
小翠趴在竹篮边,看着同心草的新叶在舱内舒展。叶片上的星斑比在灵植圃时更亮,叶尖还沾着点暖棚的纱网絮,像带了片灵植圃的云回来。“它在长呢,”她数着新抽的叶芽,“等明年回去,定能爬到‘记年’花的花瓣上,让玉版碎片跟花影里的咱们打个招呼。”
林欢的剑穗垂在膝头,同心草的新芽缠着“记年”花瓣,在烛光下泛着层柔光。她忽然拔出剑,剑尖的光在舱内划出道弧线,与玉版花影里的剑影重合,竟在舱板上拼出朵透明的花。“这套‘同春剑’还差最后一式,”她收剑时带起的风拂过玉版,“等明年把玉版补全了,就用最后一式给花献礼。”
我把雷劫石摆在舷窗边,石头上的“春”字被暮色染成淡紫,与灵植圃花墙的颜色遥相呼应。青苔缝隙里,香丸的烟痕与雨痕缠在一起,像给石头系了条看不见的线,一头连着舱内的我们,一头牵着暖棚下的花。
船过流沙星海时,天上的星子忽然亮得格外凶,像“记年”花的星砂落在了天上。林娟的玉版忽然发烫,花影里的灵植圃竟泛起层星辉,暖棚的纱网外,同心草的藤蔓上凝结出细小的星珠,顺着茎秆往“记年”花的方向滚,每颗星珠里都映着个小小的人影——是我们五个在不同年份的模样,有初遇时的青涩,有守花苞时的紧张,有见花开时的狂喜。
“是花在给咱们寄信呢!”小翠把脸贴在玉版上,星珠的光映得她眼眶发亮,“它怕咱们忘了过去的样子。”
阿砚赶紧掏出星砂册,把星珠里的人影一一拓下来,册页上的墨迹刚干,就泛起层微光,与玉版的星辉相融。“等拓满了册子,”他翻着页笑,“就知道咱们跟着花一起,长了多少岁,添了多少故事。”
林娟的银线在玉版上飞针走线,将星珠里的人影绣在花影边缘,像给岁月镶了圈金边。“这样就算星珠化了,”她咬断丝线,“咱们的样子也能永远陪着花。”
林欢的剑再次轻鸣,剑尖的光与星辉相撞,在舱内织成个透明的茧,把我们五个和玉版都裹在里面。茧壁上流转着这四年的画面:灵植圃的初雪,花墙的第一朵紫菀,花苞裂开的轻响,还有此刻星珠里的人影,像把所有记忆都串成了条光带。
我摸着雷劫石上的“春”字,忽然觉得这石头也成了活物,每道纹路里都藏着声叹息,是岁月在说:原来牵挂真的能让石头生情,让草木记年,让一群不相干的人,在时光里长成彼此的根。
观星舟抵岸时,紫燕群衔来的紫菀花瓣已在船头堆了小堆,被小翠小心地收进锦囊,说要给同心草当花肥。清玄长老站在分部的石阶上,手里捧着盆新育的“记年”草幼苗,叶片上的星斑与灵植圃的一模一样。“这是用花根的灵气育的,”她笑着递过来,“放在分部的院里,让它替你们守着家,等你们回来。”
往后的日子,分部的小院里便多了株“记年”草。阿砚常往它根下埋新酿的酒,说要让幼苗提前习惯酒香;小翠每天给它浇灵泉水,叶尖的星斑因此亮得像沾了星;林娟用银线给它搭了个迷你竹棚,棚上绣着缩小版的“同春”木牌;林欢练剑时总在草旁驻足,剑风里的光会悄悄给草叶镀层金边;我则把雷劫石摆在草旁,让石头的青苔与草的根须慢慢相缠。
夏末时,幼苗抽出的新叶上,竟也凝结出细小的星珠,珠里映着分部小院的模样——阿砚在酿酒,小翠在捏泥人,林娟在绣屏风,林欢在练剑,我在给石头翻土,像灵植圃的花影分了个小影,把我们的日常都记了下来。
“它在学花的样子呢!”小翠捧着星珠笑,“等它长大了,说不定也能开透明的花。”
秋分时,阿砚的星砂册拓满了半本,最新一页上是星珠里我们在小院的身影,旁边题着行字:“此心安处,亦是灵植圃。”
冬至夜,我们围在幼苗旁,把林娟绣好的人影玉版拼在一起。暖黄的烛光里,灵植圃的花影与小院的草影渐渐重叠,星珠里的人影在两个场景间穿梭,像我们同时活在两处时光里。
“明年带什么给灵植圃的花?”我忽然问,指尖拂过幼苗的星斑。
阿砚晃了晃新的酒坛,坛身刻着分部小院的模样:“酿‘同源酒’,一半埋在灵植圃,一半埋在小院,让两处的根,借着酒香认亲。”
林娟举起块新的凝忆玉,玉上拓着幼苗的星珠:“把小院的影拓给花看,告诉它咱们在这儿也好好的。”
林欢的剑穗上,同心草已结出小小的籽:“带些草籽撒在暖棚下,让灵植圃的草,也尝尝分部的土。”
小翠抱着新捏的泥人——是我们五个围着小院幼苗的模样:“让泥人给花当信使,说说小院的趣事。”
我摸着雷劫石上与草根相缠的青苔:“带些小院的土去,让两处的‘记年’草,根须在土里偷偷相会。”
窗外的雪落在石阶上,发出簌簌的响,像灵植圃的暖棚在回应。我们相视而笑,忽然明白,所谓约定从不是非得到达某个地方,而是无论身在何处,心里都装着同一个念想——灵植圃的花是我们的牵挂,分部的草是我们的日常,而我们五个,是这两处时光里不变的坐标,让岁月有处可依,让牵挂有处可寄。
等明年春风再吹绿竹棚与小院,灵植圃的“记年”花定会在星辉里舒展花瓣,等着我们带着同源的酒、同影的玉、同根的草、同趣的泥人、同土的念,笑着说:
“我们回来了,带着另一处的家来看你。”
而暖棚下的同心草,定已爬到花瓣上,把玉版的碎片轻轻推回原位,让花影里的我们,终于在完整的玉版上,笑得格外甜。
春风漫过分部小院的竹篱时,那株“记年”草幼苗已长得半尺高,新叶上的星珠滚来滚去,珠里映着我们收拾行囊的身影——阿砚正往酒坛里装小院的土,小翠给泥人信使系上同心草绳,林娟将拓着幼苗影的凝忆玉包进锦袋,林欢的剑穗草籽沾着晨露,我则给雷劫石裹上青苔,好让灵植圃的土认得出它的气息。
观星舟的星纹新添了道小院的轮廓,船头摆着那盆“记年”草幼苗,叶片朝着灵植圃的方向微微倾斜,像在给舟引路。紫燕群衔来许多星砂,撒在舟身的星纹里,让纹路亮得像流动的河。
“你说灵植圃的花会想咱们吗?”小翠趴在船舷边,数着星珠里的自己,“它的星珠里,会不会也存着咱们在小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