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2 / 2)
祁钰忽然理解了那个男人。
他看着她的胭脂红妆,眉眼和朱唇艳丽又凄清,鬼气也叫她绝色难描,当真是倾国倾城色。
“朕追逐了一生,到头来却发现,钟情的凋零在自己手心里……”
“原来这才是孤家寡人的意思……”
帝王默默叹息道,忽而薄唇轻牵,笑意t癫狂又满足,仿佛在期待明日的早安。
而关雎宫外,宫人脸上煞白,面面相觑时的表情,已非惊恐二字可以形容了。
陛下……竟然和死人同床而眠,旁边的人气息全无……
阴阳相隔,人鬼殊途,他不怕吗?
第二日,正是霜降的时节,大雍的天空如约飘起雪花,纷纷扬扬间,仿佛是女子颤抖的睫羽,泅着难以言喻的寒意。
一个精心打造的金丝楠木寿材,被宫人擡着进了关雎宫内,放在了寝殿里。
祁钰依旧不肯进食,整个宫里没有不提心吊胆的,眼下他后继无人,万一真出事了,那大雍岂非又要陷入混乱动荡的局面中去?
最后还是丽姑姑硬着头皮,哄着他喝了小口白粥,因着沈云鸾嘴里还能容下些东西,咽是咽不下去的,得靠运气滑下喉咙。
可还没等那心落到地上,那君王对付了五脏六腑后,一声不吭地挥袖让他们下去。
青白本想问,今日还早不早朝?
可看了君王的脸色,他觉得没必要多此一问了。
随后,祁钰暗中唤来了白石,他脸色苍白,闭着眼嘱咐着,将一个遗诏交付到他手里,接着不由分说让他退下。
白石目光闪烁,垂着眸子,最终什么也没说,避开了所有人,悄无声息地离开。
帝王紧紧抱着新后,彼此的发丝都纠缠到一起去,喜服仍旧穿戴在身,沈云鸾脸上的胭脂已经褪去,露出她惨白如纸的面容来。
祁钰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随后双臂用力,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入棺材里,紧接着自己再入了里面。
他们十指紧扣着,彼此相对躺着,恩爱缱绻得好似神仙眷侣,又好似真正的夫妻。
生同衾,死同xue。
霜冷的气息越发浓厚,转眼间天空飘起鹅毛大雪,祁钰突然克制不住地发抖,看着面前那仿若沉睡的女子,眸子里漆黑得像是别人遗弃的影子。
他掌心紧紧包覆着她的小手,手心里爬满冷汗,颤抖得好似被笼罩在极端害怕里,那种恐惧与不安,像极了九岁时,被先帝抓去滴血验亲。
此时此刻,祁钰才后知后觉,并且极端害怕起来。
原来多年前那柄悬颈之刃,其实从未真的离开过,毛骨悚然的感觉如蛆附骨,并非是多点几盏灯就能驱散。
她离开他了,那砍头刀其实早就落下,他的命也只在旦夕。
当雪落下的声音愈发绵厚,祁钰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力气大得要让他自己都窒息,脸色又阴冷又悲伤。
陡然之间,帝王的眼眶略微泛红,有莫名其妙的湿意涌上眼底,自婴孩时才会落下的泪水,此刻竟然濡湿了他的眼睛。
那些眼泪滚烫灼热,渗出时毫无章法,失控难以遏制到仿佛要命,让惯是冷血薄情的帝王痛哭流涕。
他的哭声断断续续,呜呜咽咽的,支离破碎间竟然凑不齐一句齐整的话,想必是自记事起便不曾哭过了,故而对此道并不熟练。
这让在门外的丽姑姑听了,眼泪也跟着刷的一下冲了出来。
大雍上下被这诡异的冥婚给震惊了。
他们又惊恐又害怕,陛下自新后逝世起,便不再上朝,只蜗居在关雎宫的棺材里,和新后彼此依偎着。
眼瞅着都第五天了,陛下竟然还没有要振作起来的意思,仿佛是真打算按照民间的习俗,去随着新后到地下作对鬼夫妻。
哪有皇帝给皇后殉葬的?
但是最不安的人,还是沈月。
她算算日子,那假死药药效不过七日,再两日,沈云鸾的事情就要被发现了。
故而这回,沈月不顾自己的病情,强行冲到了关雎宫外,宫人因着她和沈云鸾的关系,加之陛下一直善待,故而并不敢阻拦。
最重要的是,他们也想有人进去说一说,再这样子下去,大雍的江山可是危如累卵了。
而当沈月进到宫内时,却看见祁钰站在床前,手里拿着个瓷瓶。
他细细端详着,眼下乌青一片,冷眸瞥过来时,有可怕的眸光闪烁着。
“听太医说,皇后死后,你的病情并没有极速加剧,反而如往常一样。”
“你与她关系那般要好,为何她死了,你一点事情都没有?”
祁钰阴冷道,紧盯着沈月,神情诡异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