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幼稚的,轻狂的,勇敢的」(1 / 2)
「那些幼稚的,轻狂的,勇敢的」
第三年秋天,许珈毓的紫藤花架重新搭好了。
前几天一场秋雨,夜晚轰隆雷鸣。
许珈毓在睡梦中听到一声巨响,等她披上衣服去看,小院门外,紫藤花架已经散了,叶子掉了一地。
这紫藤是陈蝉衣不知从哪找来的品种,春季开花晶莹剔透,蓝紫色梦幻,仙气飘飘。
许珈毓很稀罕。
于是第二天天都没亮,雨一停,她就大步走进宋夜房间,被子一掀,把人从床上弄起来,让他重新把紫藤架子扎一遍。
“我说姐姐,大晚上的,你不让人睡啦?”
宋夜t睡眼惺忪。
许珈毓懒得废话,抱臂靠墙站着,冷冰冰说:“已经六点多了。”
“是吗?”
宋夜揉着眼睛走下床,拉开窗帘猛地一看:“哇,好黑的月亮。”
许珈毓:“……”
说归说,许珈毓的紫藤架子他还是得扎,民宿装修大多是他们自己搞的,宋夜今天要去城郊进货,不留在店内,楚小莹前几天回老家了,也不在。
许珈毓搭了把摇椅在花架下,准备晒太阳晒一天。
秋天又临近年底,民宿不忙,甚至算得上冷清,那会儿店内就许珈毓一个人。
坐椅子坐久了就有点不舒服,她长腿一勾,搭在扶手上,垂下的小腿很细,白得像羊脂玉,脚踝伶仃而骨感,有种纤弱的美。
许珈毓身体微晃,打算把那本不知道哪个作家写的狗屁不通歌剧再看一遍。
“啥,啥,写得这是啥。”
许珈毓正百无聊赖地嘟囔,模仿某部电影台词。
这时候,她视线一闪,透过小院外篱笆围墙,隐约见到一撮头发在晃。
……鬼鬼祟祟的。
一开始许珈毓也没当回事,磨山景区有名,尽管是旅游淡季,湖市本地人却常来。
还是周末,指不定是哪家小孩散步过来玩了。
直到那撮头发升高,变到一米八几。
许珈毓:“……”
是没哪个幼儿园小朋友能这么高的哦?
她合上书页,决定看看那撮头发是想搞什么事情。
结果灌木围墙后,突然惊现一双如狼似虎幽怨的眼睛。
许珈毓:“!!!”
她实在坐不住了,出生二十来年,头一回大白天撞见鬼,搞不好还是个恶鬼。
许珈毓下了地,趿拉着拖鞋,不声不响转移到小院木门边,抱着胳膊,斜斜倚着门,就在那探头看。
那是个深秋,有个约莫十七、八岁的高中生,蹲在她家门口,长得颇为清秀俊朗。
白衣黑裤,碎发有点凌乱,但很清爽。
他缩在民宿门口的花架子边,对店里柜台上热腾腾的巧克力,露出点渴望的眼神。
许珈毓本来就百无聊赖。
看到他了,头一歪,装没看见,又走回藤椅上坐好。
直到那少年走过来,微微红着脸,有点磕巴地问:“那个什么,老板娘,能换杯喝的吗?”
音色很好听,是少年人特有的清越。
许珈毓瞥了他一眼:“你要喝什么?”
“我那个……”
“水?”
“……巧克力。”
“嚯,还巧克力,要求还挺多。”许珈毓懒懒地说,“只有水,要喝不喝,不喝滚蛋。”
“……”
对方咬咬牙:“我点菜的话,能送杯热巧克力吗?”
许珈毓心说,你就和巧克力杠上了是吧。
不过这年头,像这样纯种的小傻子实在不多。
许珈毓默了会儿,思考半天,也还是没想清楚究竟要不要提醒他——
这里是民宿,不是饭店。
不过有钱白不赚,许珈毓颔首:“行啊。”
男生跟着进去。
许珈毓走到柜台:“住宿吗?”
男生明显愣了一下,下一秒,他扒着柜台边缘,眼睛亮晶晶的:“你能收留我?”
“……”许珈毓敲了敲柜台,语气冷漠,“要给钱的。”
“没问题没问题。”男生好像颇为高兴,“你不怕麻烦就成。”
他后面一句说得很小声,像是嘀咕,许珈毓没听太清。
“什么?”
他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许珈毓一脸狐疑,也不是她多想,她就是本能觉得这小屁孩有点来路不正。
她敲了敲桌面:“身份证,给一下。”
“哦,好的。”
许珈毓拿身份证给他验证录入了一下,随意瞥到名字,眸光微闪:“许言?”
许言:“嗯。”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明艳动人的老板娘,唇角微微露出笑意,虽然只有很短的一瞬间,仿佛是错觉。
“挺好的,跟我一个姓,给你八折吧。”
*
许珈毓随便做了几道菜。
手艺算看得过去,味道估计也就一般。
但许言大概饿狠了,狂吃。
只是等他狼吞虎咽吃了一大桌菜,要付账的时候才发现,手机里没钱了。
许言有点心虚,不敢看许珈毓,尴尬地说:“要不刷卡吧。”
然后刷卡,又发现卡被停了。
许言:“……”
许珈毓:“……”
许珈毓实在忍无可忍,半身伏在柜台,眯着一双桃花眼,若有似无打量:“小屁孩,你不会是专门来吃霸王餐的吧。”
“不是。”许言涨红了脸。
许珈毓继续闲闲地:“那你解释。”
许言像是很为难的样子:“我解释不了……”
他额头上沁出薄汗。
解释了半天只会说不是,多得他也不肯说。
许珈毓这辈子见过无数无赖,也不至于跟一个小孩计较,于是略一点头:“那你说咋办。”
许言咬着指头想半天,恍然擡头:“要不……我给你打工?”
“……”许珈毓很快接受了,“也行。”
这种怪异的感觉,一直持续到那天夜里。
民宿门被咚咚敲响,许珈毓开门,看见有几个黑衣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人高马大像保镖。
为首的问:“有没有见过一个高中生?”
许珈毓眉一挑,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可她半夜被吵醒,实在有些不虞。
许珈毓就斜倚在门框上,颇风情地笑:“高中生,您觉得我好那一口?”
她穿着丝质睡裙,贴身轻薄的衣料,在秋风中,牢牢贴在腰上,勾出一把细软腰线。
那笑里几分讥诮,几分暧昧。
明明是个正经民宿,被她说得跟风月场所似的。
再加上她又长得实在太过夺目,如绚烂璀璨的红宝石,令人过目不忘。
几个保镖硬生生被逼到脸红,连忙后退:“抱歉,是我们弄错了。”
许珈毓懒散打个哈欠:“慢走不送。”
她回到店里,许言弓着身子,就缩在一楼小厨房等她。
许珈毓起先没搭理他,走到冰箱前,自己倒了杯牛奶。
过了一会儿,她才眼尾一挑:“说说吧,小屁孩,你是哪家贵公子闹离家出走呢?”
“……”许言满脸菜色,“能不说吗?”
“不能,我不收留危险人物,我会把你丢出去。”
啊啊啊啊多么冷酷无情的女人!
十七岁高中生许言,头一次遇到如此铁石心肠,简直目瞪口呆。往常在家,都是只要他说句话,就有别人来哄他的。
正心里琢磨怎么蒙混过关。
许珈毓挑起一双桃花眼:“不要想着怎么编瞎话敷衍我,豪门的破事姐姐我多少也经历过。”
许言:“……”
敢情还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蒙混过关失败,少年只得坦白:“行吧,实话告诉你吧——”
他眼一闭,有点尴尬:“其实我是逃婚出来的。”
“……”
许珈毓差点一口牛奶喷出来。
许言:“不怪我,我家里要让我娶不认识的女孩子,我嫌烦,是他们非把我关别墅的。”
“……然后你,逃婚了?”
“对啊!”许言摊手,“诶,我说,他们以为关得了谁啊?就那点高,还不是被我从三楼爬下来溜了?”
“……”
这答案太过炸裂,许珈毓一口气缓了好几秒:“……大哥你蜘蛛侠啊。”
“耶斯,我是斯派德曼。”
她默默比了个大拇哥。
对此,其实许珈毓表示很同情。
她倒了杯水给许言,说:“你这么小家里就让你结婚,还没到法定年龄吧?”
许言摇头:“没到。”
“那怎么结?”
“就先订婚啊,等到时候再结呗。”许言坦诚,“但是我对那女生没感觉,我受不了这种,他们老替我做决定,烦死了。还威胁我呢,我干脆跑了。”
闻言,许珈毓轻扯了唇角:“原来你们家里订婚的,都是这么想的。”
许言不明所以:“还有谁这么想?”
“没什么。”许珈毓掩去眼底一抹黯然,平静说,“八折,你还欠我钱,住一天给我打一天工吧。”
*
那之后,许言就在民宿住下了,他暂时没地方去,免费给许珈毓打杂工。
许珈毓这个老板娘,怎么说呢,还行,但就是管吃管住不管钱。
许言也是哪里都好,可就是有点嘴挑,忌口很多,他动不动吃错了就要吐。
许珈毓被他吐得有点恐慌。
别人是吃饭要问有什么忌口。
她觉得许言吃饭,只能问:“先生您好,请问您有什么是能吃的?”
午饭做了辣子烧鸡,许言才吃了一口,转脸又吐了。
许珈毓真的呆了:“……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有点吓人了说实话。”
许言摆摆手:“没事。”
他刚吐完,唇色惨白,脸上也是一点血色都没有。
许言缓口气,才慢慢说:“胃病,我的胃一直都有问题。t”
“有过胃穿孔吗?”
他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
许珈毓听他这么说,不可避免眼神柔软:“猜的咯。”
随即她垂眼,自嘲地一笑:“行吧,反正我照顾胃病病人还挺有经验。”
这话有点信息量,许言问:“是你家里人有胃病?”
“不是。”
“那是谁?”
“小屁孩,你问题真多。”
“说啦说啦,听完拉倒,绝不再问。”
许言听八卦的时候眼睛最亮。
许珈毓烦了,干脆转过身,抱臂笑吟吟说:“是我前夫。”
“……”
“他胃病可严重了。”
“……”
“和我分开这么久,不知道疼死没。”
许言听得简直心惊肉跳,靠了,他怎么这么倒霉,一问就问到个大八卦。
他从碗里探出个脑袋,咬着筷子,试探性问:“你很恨你前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