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包（1 / 2）

荷包

人走茶凉,外面的梨花香也悄悄从玉銮宫退了出去，宫内暖意淡淡，也冷冷清清。

榻前的长椅躺有一人,他瞌闭的眼睛在微微动,眉头轻蹙,倦意长绵，呼吸舒缓,已然熟睡。

这把长椅对他而言过于窄小,是床以外,殿内唯一一个睡觉的地方。

附近断断续续传来的呓语,他异常敏感,很快醒来，起身回望,听清呓语始终重复着二字。

荷包？什么荷包？

崇贞帝没打断榻上人的梦,他扫了一眼旁边桌上的养身汤和太医配好的药，无声叹息。

太医配药一个时辰风风火火赶来又匆匆忙忙撤退，亓洹还有公务也不便久留,早早离去,整个大殿只有他守在这里。

他静了片刻,端着凉透的药汤离开了玉銮宫。

***

华账轻掩梦中人,梦破人醒。

谢观姝寻不见弄紫，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吃的，尽管浑身香汗，还是迷迷糊糊爬下床去桌上看看有没有饱腹食物。

都是些冷食，没有暖身汤。她顾不上那么多,从清晨睡到现在，一碗粥早已空空。

糕点又甜又噎,她倒满一杯凉白开就要往嘴里送。

“你吃凉的？”清冷的回声打断她。

谢观姝回首，撞入他深如沉潭的眼眸，还未回神，那人长靴阔步走来，暗纹长袍掀飞衣角，速度微快，过来没收她手里的冷食，又觉得不够，有丝嫌弃似的，从怀里掏出丝帕擦去她嘴角的残渣。

随从的宫人不敢擡头，把重做的养身汤稳放桌上，恭恭敬敬给崇贞帝请退出去了。

大殿内，就剩两个人了。

谢观姝两腮吃得鼓起，未曾预料他会来的她忘却了礼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欲要解渴的嘴巴在他不悦的质问下，继续保持干涩，不好开口说话。

亓晟反应过来，接过汤碗，舀起一勺递到她嘴边，动作流畅干脆，完全忘记了一样事。

谢观姝心神恍惚，张嘴一抿，整个人一抖，立马松口躲离，口齿都变清了，“烫……”

“……”

自亓洹长大懂事以后，他的确很久没有照顾身边人了，以前娴熟的务事到如今也变得生疏起来。

亓晟低下眼帘，俯首靠近汤勺，吹了吹又喂。

谢观姝凑过去小心地尝了一点，确保不烫后，一口下肚。

她嘴里的碎食慢慢咽下，喝到第三口，男人把碗勺放在她面前，“自己喝。”

自己喝就自己喝。

谢观姝以为这只是一碗汤，捧起来一瞧，里面炖着鸡肉和孔玉藕，也还不错。

她咬下一口肉食，循着方向望去，他已经坐在不远处的茶几旁，微低着头沉浸阅书，表情漠然，未曾舍半个眼神。

谢观姝翻了个白眼，安心吃自己的，一碗养身汤慢慢见底。

不经意者不知，执书之人的心思早已飞出字里行间，时而觉得勺碗相碰的声音烦躁，时而觉得轻轻嚼食的声音吵闹。

坐在椅上的男人东弄一下，西摸一天，最后干脆合上书不看了。

他朝床边看去，道：“若还缺什么，直接报给意礼部。”

谢观姝放下喝空的碗，“多谢陛下记挂。玉銮宫事事齐全，不缺什么。”

“那荷包呢？”他问。

“什么荷包？”谢观姝先是不解，而后恍然大悟。

适才她做梦把荷包弄丢了，找了许久才找着，难道途中她竟急到说出梦话了吗？

“那是妾还未入宫的事了，不知陛下可还记得三陵游？”

亓晟身形一顿，思绪拉回远方。

三陵游是他母妃生辰那日，邀世家贵族宴游三陵园而得名，彼时先帝未病故，先后尚健在，他也是家和美满的东宫太子，有妻子相伴。

“记得，”亓晟道，“所以是在那次宴游丢的？”

谢家官代世家，家境殷实，祖上也出过尚书及卿官，有先后眼熟的故人，自然而然也被请入宴游中。

谢观姝状态好些了，她端庄坐直，将过去轻描淡写，简言道出。

“那是我母亲亲手给我做的荷包，平时都戴在身上，包括宴游那次，只是不料人多成海，我不小心弄丢了，再也没找回来。”

她以女儿的身份倾出对母亲的思念，忘了在君王面前的自称。

此时此刻，她不是什么谢贵妃，更不是谢皇后，只是谢家一个爱和母亲撒娇的女儿家。

母亲去世多年，她花了很长时间学会看开告别，如今说起有关的事来，没有太多的难过，尽是温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