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摇(1 / 2)
动摇
形势严峻起来,目睹过程的众人皆惊吓得张了嘴巴,就连砸人的孟常再也止不住地发颤。
后怕爬上他的头顶,怒气淹没了大半。
王宥棋被砸摔在地,捂着胳膊嗷嗷叫唤,疼得飙出了眼泪。
虞小青赶忙上去帮他看伤,怕帮倒忙,不敢乱动手,也不敢拉人起来。
他胳膊处的衣服渗出了血,摸得一手都是,看得差点昏厥过去。
孟常再身边的一个小同伴似乎没想到他会动起手来,说话都吞吞怕怕的,“行军堂最忌讳的就是殴打同窗,要是督长今天来了,我们怎么交代……”
易简当天给少学院强调的便是不能殴人,违者按律规处置,重者踢出行军堂不无可能。
孟常再冷静下来,没有愧疚之意,开始自我安慰,“是他们侮辱人在先,我这是一气之下做的糊涂事,谁都有脾气,不能全赖我,要怪就怪他们自找的。”
好一个一气之下。
虞小青咬紧牙关,握紧拳头瞪他,“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孟常再提高嗓音“就是你们活该……”
话音还未落消,一个旋腿踢从天而降,正中孟常再的胸膛,力度强猛,直接把人踹飞出去,摔在不远处的地上。
两个同伴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完全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刚……什么东西飞出去了?”
两人默默相视一眼,然后回头,这才敢确认他们的老大被人踹了,还是个妹妹。
虞小青收回那一脚,“砰”的一声踩在他桌上,“你说的不错,谁都有脾气,所以我也没打算忍!”
都是山林里的幼虎,若非要到弱肉强食的地步,那她可以遵守规则,但在阴暗和明亮并存的地方,还有遍地的良善,邪恶只是少数。
所以,弱肉强食在这里不是唯一,也不适用于这里。
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样才算公平。
“大不了我们一起受罚,看谁扛得住。”虞小青甩下这句话,蹲到王宥棋身边看他的伤。
王宥棋痛得哼哼唧唧,躺在地上慢慢蠕动,像只可怜的小肥虫。
虞小青看得心疼,“能站起来吗?我扶你去找药敷上。”
“我、我试试……”王宥棋抹了一把痛出的眼泪,借着腿力坐起来,因体格有些壮硕,虞小青费好大的力才把他扶了起来。
他们往外面走去,不顾身后某人的泼皮。
孟常再被她踹的那一脚也有点吃不消,捂着胸口要哭不哭的,看他们“潇洒”离去,怨恨顿时强涌上心头,“你们两个……等着!咳咳咳……”
他咳嗽个不停,同伴们来不及去顾走远的两人,帮忙拍他的背缓解身况。
违反严律会有很严重的后果,他们不想跟着受罪,婆婆妈妈地唠叨起来。
孟常再听没听就是另一回事了。
离开“战场”后,虞小青找到院丁,以摔倒跌伤为由,问问有无药用。
院丁见王宥棋伤得不轻,正常走路都是个问题,迅急带他们来到药房。
他们不想露出破绽,可太过明显会更惹疑,再者,要是伤到了内里,光凭他们自己是看不出来的,经验不深。
刚开堂的日子还没有派来专门的药师,所幸医药俱全,不懂医术的院丁按分类找到跌打伤药给王宥棋上药。
看着胸膛破皮出的血,院丁皱眉反问:“怎么摔成这个样子?哪儿弄的?”
王宥棋嘴唇发白,疼得说不出话,便只得靠着虞小青一人的机灵瞒天过海,她想到一个地方可以作为借口,“敲钟那处太高了,我们在上面玩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磕到石台边角了。”
还好发呆时多留意了,不然还真不知拿什么地方来瞒。
王宥棋胸口有锐利撞击的伤口,院丁拧眉,到底是没发疑问,上了一层厚厚药膏,“下次注意些,不要到处跳。你们还要练拳,记得向武师明说伤势,让他再好好看看有没有伤到里面。”
虞小青替谢,对互殴的事绝口不提,陪王宥棋坐了半个时辰。
那把椅子本来是要砸到她身上的,是王宥棋帮忙挡住了。
“谢谢你。”虞小青自责地擦掉眼泪道。
王宥棋忍痛扯出一丝看起来轻松的微笑:“没事,他们仗势欺人,还要打人,我最看不惯这种人了,下次一定不能再挨打……不,行军堂纪律严明,不能互殴,否则有惩……唉。”
虞小青还回去的那一脚没有收力,踹得狠实,想必孟常再也不好受,她会受到和他一样的处罚。
与其平白受人欺,她宁愿反击,哪怕有惩。
午休时分过,同窗们一个个从寝房出来,跟着引路的院丁走向武场。
虞小青扶着王宥棋走在最后面,在钟声敲响之前赶到了武场。
孟常再和那两个也在,他时不时地捂着胸口,欲忍难忍,面对其他同窗的问候,他打哈哈掩饰过去。
他看过来的眼神不善,似乎又想找乐子从中作梗。
虞小青微扬下颚,死死盯他不放,不输气势,眼里露出剜刀来。
孟常再回想她刚才踹的那脚,咽了咽口水,扭脖子不再看他们。
胸口还在碎痛,他恨道:“该死的,到底是哪里来的小泼妇,看着细瘦长条的,使出的劲儿跟牛一样,真令人恶心。”
同伴连连附和,“对,她该死!”
孟常再听得嫌烦,“你们除了嘴炮还会什么?跟个废物一样。走开,别挡道!”
武师一概不知孩子们的地下战,按每人高矮不同排好练队,快轮到他们时,虞小青带着王宥棋过去向武师批休。
王宥棋仍然脸色苍白,武师深信不疑,亲自为他探伤,带人去了行军堂最大的医馆,那里有从皇宫派遣来的太医,齐全着不少的稀珍药材。
去之前,武师吩咐院丁:“去绣甲院叫凤兮来看着他们,我去去就回。”
院丁急忙蹬着步子去了。
虽为同窗,相处日子刚开头,很多人都不熟悉彼此,因而整个武场趁空闲聊的学徒不多,出奇的安宁。
相比打完一架的虞小青,还得硬生生顶着某人的阴阳怪气,在这里百般煎熬。
半炷香过,那个人还没来。
还不到十岁的孩子们渐渐散乱练队,不顾地上的灰尘,坐的坐,蹲的蹲,反正不是自己的衣裳,也不是自己洗。
虞小青蹲在角落看地上的蚂蚁,等到头脑发昏。
“来了来了!他们从那边过来了!”有学徒倏地站起,拍拍衣裙指向行行屋檐那边。
来人正是比武师还要可怕的督长。
学徒们立马回归原位,身正眼更正,生怕被督长逮了个正着,不敢乱看。
易简少将那么凶,他弟弟定然不会温柔到哪儿去。学徒们如是所想,然而,真正见过督长温柔的王宥棋去了医馆,留下来的便只有虞小青。
列在旁边的同窗随口问她:“喂,你不是见过凤兮督长?他到底凶不凶啊,听绣甲院的大哥哥们说,他好像不爱说太多话,管人管事极为严格……”
心乱如麻的虞小青也随口回他,“我不叫喂。”
同窗哑然失语,改叫她名字重新复述一次,虞小青这才认真回他,但唇口一启,想说的话兀地被风吹乱。
时隔两年,她没有在他身上找到初见的影子,哪怕重逢相见,弥补不了心里的落差。
可那场新年雪已经在她心里深深落下了印,时至今日,遇见的新人,都没有他细心擦泪,牵手买糖的举动更有感触。
谁都可以为她擦泪买糖,但他偏偏是除父母以外,第一个这样做的陌生人。
小孩子不懂喜欢,只是很想见一个人,好奇他现在的生活和模样,仅此而已。
如今一见,她猛然发觉,不能用过去的眼光看待当下的人。
她摸不透他。
但还是想了解他。
虞小青闭上的嘴又轻张,“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至少得知她不愿来行军堂的那刻,没有责备,依然耐心地同她谈话,尊重她的想法。
“很好的人”,如何好,哪里好,很难细答上来。
同窗当她在敷衍,不再过问。
虞小青拾起目光,看他不疾不徐地走到面前。
她的身高在同窗里偏中等,列在倒数几排,然那人的视线却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
他走了过来。
虞小青忙别过视线,尽管有点心虚,她没有弯下脊梁,老老实实站立不动,直到他的靴尖停进她的视野。
同窗们的眼睛又一次聚看向她。
虞小青干巴巴地喊了声:“督长好。”
凤兮没有回,只道:“你过来。”
同窗们见状,窃窃私语,多半是猜她是犯事了。
虞小青不理,随他离开,慢在后头,望着少年的背影,她忍住了今日的委屈,忍住想要诉的苦。
来到没人窃听的广阔地,凤兮停步,欲要转身,后面的人一不留神撞了上来。
虞小青连忙后退一步,摸了下鼻子,“对不起……”
凤兮转过身来,注视她,“没关系。”
虞小青越发不自在,总觉得内心藏的东西很难瞒得住他,亦或说,已经暴露了。
她想急切得到结果,仰头和他对视。
他眼中一片温和宁静,抓不到任何痕迹。
不像来审问的。
如此,她暗暗松了口气。
“我问你件小事。”凤兮轻声开口。这事说小不小,说大却大。
小事?那这好办。
不知其详的虞小青主动上钩,乐意回道:“督长尽请问。”
凤兮眉眼微柔,半弯下身,和她对视,吐字清晰,“王宥棋胸口的伤,怎么弄的。”
“……”
原来有人质问也是温温柔柔的,这太可怕了!
虞小青心跳加快,在体内“砰砰砰”地跳个不停,燥热不安充斥全身。
看看能不能搪塞过去。
“是在钟台那里摔的。”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