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1 / 2)
涅槃
景德八年,南下四起战乱,易简率军前去平乱。
三月,乌国趁此突袭,北境沦陷,对周边子民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
正好得无上荣名的少年战神,奉旨率家族千兵及三万兵马去应战。
兵马发往的路上,凤兮在人群中再次见到了曾经的知己,尽管那人乔装打扮,换上步兵的军装,还是认出了他的侧脸。
凤兮穿过人群拦到他面前,看清人脸后,表情愤起怒火,拽紧他衣领,低沉的声音带着无法遏制的咆哮:“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是军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杨栎面带微笑,不慌不忙地掰开衣领上的拳头,“凤兮,这么久没见,你力气又变强了啊。”
凤兮喉头一动,盯他不语。
杨栎自顾自地接话:“我来这还能干什么,自然是见一见少年战神的威风咯,怎么,只能你打仗,不准我打?”
凤兮双眼轻眯,“杨栎!这是打仗,不是游兵!出了事我拿什么护你,我怎么和杨家交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处境感受?”
杨栎低眸,唇畔笑意微顿。
“滚。”凤兮松开了他。
这是杨栎第一次听到他骂人,比起以前,他的七情六欲好像已经从无形到有形,喜怒哀乐全都能用肉眼瞧见。
看吧,人终究和石头不同。
“你越骂我越不滚,”杨栎道,“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凤兮正要说话,前方士兵赶来上报天气阴沉,要趁快赶到下一战营,不能再耽误时辰。
他杵在原地半晌,擡头展望乌云漂浮的灰天,不再多说,翻身上马走到军队最前方。
杨栎知他在生闷气,军队快要抵达北境,没有退身的可能,所以凤兮才会这么生气,也在气自己没有及早发现他。
他跟上前,好生声安慰道:“你看你之前那仗不是打得很厉害?偷袭敌军主营砍下其主将的人头,这般有勇有谋,想来此行必胜也不在话下。我不需要你保护,别忘了在行军堂习武的时候,我可不输你。”
凤兮直视前方,始终未语。
“哎呀,来都来了,你这会儿要是赶我走那可不行啊,这里离城镇得有几十公里呢,别说走了,马腿都会跑断的,你说是吧?”
杨栎磨磨叨叨,特别烦人。
凤兮勒缰绳的手一紧,眉头皱也不皱一下。
“千军万马。杨栎,你可想好了。”
这次独战,他仅有一半的胜权。
杨栎明白他的意思,“不就是千军万马吗?压不跨我们北周的骨气。”
空气沉寂了顷刻。
“骨气?”
凤兮低沉地笑了笑,“杨栎,你不是也知道那些昏君座下的廉洁忠臣是怎么死的吗?在威胁性命的困境下,骨气,是最用的。”
他侧头看过去,轻轻掷声:“活着,才是最有用的。”
活着,才有一切机会。
“将军说得对,”杨栎语气畅快,微笑回视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青天云海,时阴时晴。
军队快马加鞭赶到北部,随着天气越上北越冷,兵马前进的战程几乎举步维艰,好在都是习惯过极端环境的士兵,能挨过去就挨过去,挨不过去就草席一卷,在半路上埋了。
还没到达战场,光是冷死的就有几十来人,冻死的牛羊能带走多少肉就带走多少。
有将军在,将士们倍感踏实,在寒冷刺骨的天气中,未曾有人说过退缩。
寒意茫天,鲜血扫地,少年将军一把长枪在敌军杀出一条血路。
凤兮和杨栎兵分两路,凭借地势高低和多年实战经验,从高处突袭,两面夹击,击得乌军措手不及,连连后退。
“他们将领不在这批战队。擒贼先擒王,我带人去找。”凤兮策马奔去,回头对知己扬声道,“杨栎,我把五千人马交付给你,能不能保证三千人顺利归来!”
杨栎全身蓄起了狠劲儿,“当然能!我们回头在马关汇合!”
“好!”
言罢,少年将军驰骋而去,在荒原上追寻到一众新行迹,带兵追至乌军将领的后面,两军正面相迎。
乌军眼看又要失利,将领留下一半人马,抵挡北周来势汹汹的厮杀,带着一半人奔往其他路线,杀进北周力量薄弱的城镇,没想到被凤兮阻止了这场调虎离山计,咬牙愤恨,拼死要夺少年的性命。
那五大三粗的男人,不论体格还是外表气魄,都比凤兮要威猛得多,凤兮见他气红了眼,满脸怨恨的样子,索性加了一把柴火。
“想杀我,那就来吧。”
云淡风轻的态度,足以侮辱他们的自尊。
哪怕让敌人踏平军队,也不能让其踏平北周的疆土。
如他所愿,两军正式交锋,血很快染满沙地。
敌军死护将领,凤兮偏不让,带着几个侍从强力击破其护盾,砍下敌军将领的头颅。
“结束了。”凤兮提着头颅再次走向纷乱的战场,忽然一支羽箭破空射来,他翻身要躲,身后冒出来一个人,死死抱住他不放。
那支箭直直地射入他心口。
倒下前,他回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身穿北周士兵的战甲,拥有至高无上的荣耀。
叛徒扬起了嘴角道:“一路走好,小将军,北周有你,实属荣幸,可惜啊,还是死在了我的手里。虽然我晚来一步,不过这战到底还是你们赢了,至于乌国那些没用的饭桶,死就死了吧,别耽误我赚钱就行。”
他一刀斩断少年的战枪,把人扔到戈壁,带着莫须有的失踪讯息,传回军队,传到京城,传到天下人面前。
可怜,有人因为奸佞小人丧失性命;可恨,弃家国于不顾的小人总会得志。
凤兮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醒来的,他隐约感受到自己体内还残留着踏实的体温,脑海里不自觉想起种种过往,好也好,坏也罢,皆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如果有人还记得他……
……有没有人会带走他呢?
他想活。
家国信仰,亲情羁绊,都在他儿时的不幸中给了活下去的信念,还有……凤兮缓缓扭头,目光沉沉地看着左手手腕上的古币红绳,怔神许久。
一声铜铃轻响,牵着骆驼的老者慢步赶来,他肩膀上立着一黑鹰,对地上半死不活的少年叫了两声。
旁边有个衣衫飘然的光头俊年,他手持四环花杖,上面挂满了细长的红布条,时不时地推荡细小的铜铃。
俊年单掌立在胸前,轻叹息:“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此子还有救。”
老者耐心处理好凤兮的伤口,把他抱在骆驼背上,继续和俊年对话:“这便是你说的碰巧?”
“半路遇见,怎能不算碰巧?”俊年眯眼一笑,“眼下只有你们天机阁能救他,不如收作徒弟,好好养育。”
“天机阁是杀手之地,不养闲人。”
“要不,你再好好看一看,他究竟是谁。”
老者擦净少年脸上的沙土和血渍,震惊万分,保持失语状态,拿起一张白布盖在他身上,把面容遮严实了。
俊年:“能有此子作为徒弟,也算三生有幸,如何?阁主大人。”
老者:“我能答应,就看他了。”
俊年:“他必须答应,他没得选。”
老者:“你特意叫我来捡魂,应该就是为了他吧?”
俊年仰头轻叹:“没办法,我们收心办事。上次来的那个姑娘十分虔诚,也是命中注定,所以我们观音娘娘心软,帮他们一把。只不过呢,有劳你保密,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要不然啊,可就不显灵了,毕竟十多年后,还得再见一面。”
老者指向少年:“和他?”
俊年:“对,我得替那位虞姑娘转话。”
“什么话?”
“嘘,天机不可泄露。总之呢,能增功德之事,何乐而不为?至于害他的人嘛,已经遭到报应了。”
老者:“观音这么灵验?”
俊年摆手,大言不惭道:“瞧您说的,这杀人哪能请观音娘娘亲自动手?自然是有其他人手了。”
“杀人?你们……不是出家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