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后悔(2 / 2)
“我听见了。”
金光照下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烧。
秦照骑马凑到虞丹青身边,“他是午时的刑场,现在要不要赶过去救人?”
虞丹青摇摇头,伸手接住飘落的雪花,有些飘忽道:“不用去了,我们抓人就好。”
秦照速度慢了下来,看着她问:“为什么?”
“因为我是将军,要为大家着想。”红袍少女说罢,加快了马步,扬长而去。
她奔跑的路上,想了很多。
至于在想什么,天不知,地不知,唯有已知。
秦照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握紧缰绳紧追上去。
她们奔向乌云落光的方向,瞧见了王承佑鬼鬼祟祟的身影,虞丹青眯起眼睛,在他开口求饶之际,挥刀过去,一颗头颅滚落下地。
秦照视若无睹,继续驾马,马蹄踩碎了那颗头颅。
“他一定就在这里!”虞丹青沉声咬定道,加快马速。
赶路的中途,前方那座威严的朝殿越来越清晰,能够看清附近是何等场面,像大战过后的废墟,残留着硝烟。
天边飘着灰烬,如袅袅炊烟漫天,随风形成一幅又一幅画面。
像花,像雪,又像人。
虞丹青握紧剑柄,在那场硝烟中看到了她最想杀的人,怒喝一声,跃下马匹,挥刀疾去。
葛无看着不远处已经烟消云散的阵台,浑身发抖,双目赤红。他预料到会有变故,但还是晚来了一步,他没有提早察觉那个和尚的到来,否则不会让其得逞!
“风莫!你要是有本事就当面出来打!别缩在角落里当孙子!”男人歇斯底里地怒吼,发狂。
虞丹青不知道他在鬼叫什么,只感到四肢灼热,心跳加速,下刀也愈发的快准狠。
男人从怨恨中醒来,侧身躲过这一劈,看清来人,不怒反笑:“我说最毒妇人心不过如此了吧,你别以为谢兰机自取灭亡就可以彻底赢了我!我告诉你,下一世你们还是会死在我手里,还有那个臭道……不,臭和尚!”
他展臂轻功退远,飞出暗器,虞丹青转刀挡下,再继续攻。
后面的秦照半跪在地,腿部明显中了招,她喊道:“我中针了!你小心些!”
该死!要不是刚才跑得太快没反应过来……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得找一个地方藏起来,以免被小人挟持做人质。
虞丹青的余光注意到秦照藏好自己后,暗暗放下心来。
葛无身法不差,自由运行内力跟少女相斗不在话下,不过少女也不好惹,其用武之法炉火纯青,哪怕用剑也很趁手,知道往哪里下死手。
虞丹青要保持体力,把刀丢在一旁,抽出腰间的蝴蝶刃,冷冷看他。
葛无退在不远处,捂着胸口道:“若不是我精心布下的阵法被毁,修为有失,你哪有什么机会追杀我,你于我而言不过就是一只蝼蚁!”
闻此,虞丹青不急跟他打了,道:“你骂的那个人叫风莫,是不是金凤山上的那个和尚?”
她眼尾略带笑意,“我前天见到他了,不过没有看见他人,只听到了声音。还有刚才在城门口的时候,也听到了。”
葛无脸色阴沉,“你别以为激将法对我有用,你的人不一定打得过禁军,就算打过了,你又如何面向天下人?国玺失踪后,落到了你手里,而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杀了有关国玺失踪的人。你觉得,他们会怎么说?”
虞丹青不为所动,平静道:“可能会把叛军的名头按在我头上。没关系,我最不在乎的就是名声,他们喊打也好,喊杀也罢,我做的事情我自己抗。”
“就看你扛不扛得动了。”葛无展开臂膀,拳头握紧又打开。
一阵冷风嗖嗖扬起,卷来天上的雪和地上的尘埃,明显是诡谲之术。
远方的高处。
有一人俯瞰着脚下的金瓦宫殿,他身着素色长袍,手里摸着根铁杖,神色淡然,观看那边的境况许久了,眼看到了危机时刻,果断出手。
“阿弥陀佛……师弟,既然你对凡人不仁,就别怪师兄我不义了。”
他双手举起一张金色符纸,轻轻一吹便化作一团金星,流向那红袍少女。
顷刻间,有数不尽的黑影出现在她身影,有兵戈的军,也有咆哮的战马。
虞丹青像面临战场,不论是战术还是身法,都是最高的标准,只为给他致命一击。她迸发双腿力量,使劲一蹬,从高空往男人站立的地方劈去!那一刀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像有无数双手跟她一起。
葛无周边的怪风被那浩然刀气劈散一半,他看见少女背后的东西之后,竟然直冒冷汗。
阳间,怎会出现阴兵?!
他迅速往旁边躲开,一条胳膊还是被伤到,皮开肉绽。
红袍少女持刀立着,玉冠松落,一头乌发如瀑披散,随风狂舞,她面无表情,眼神阴厉,乍一看,倒真有几分乱世枭雄的英姿,只不过杀气很重。
葛无缓了缓胸口的淤气,心里更加笃定是那人在暗中作祟!他忍不住再次发狂道:“风莫!你别以为帮她就能杀了我,我不可能会死在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手里!我不仅要毁你的庙,还要毁你的像!”
瞳色完全变黑的少女似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微微歪头,拿刀愈发的轻松,每刀都能把地上砍出条深深的刀痕。
她身边模糊的黑影逐渐清晰,男人甚至亲眼看到他们在少女旁边说了什么,只见虞丹青把刀握得更紧,气场和眼神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远处的持杖青年用千里眼一看,吓了一大跳,“不好,难道我把女将军的魂给招回来了?这可不妙,得把她请回去,否则对轮回身躯有影响。”
轮回身躯,就是眼前正在作战的少女。
他把刚才的动作重复一遍,看清少女体魄之后,又是愣住,然后蹲下来左看看右看看,眨眨眼道:“难道贫道看错了?不是回魂?”
在他用了两张金色符纸后,确信不是回魂,应该是那少女自己心境变化的缘故。毕竟她带着上一世的记忆,本就是个征战多年的女将军。
男子坐在石头上,“也是,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不存在什么回不回魂,是我想多了……”
望着那身影,男子轻轻叹息……
因为有那些黑影在,葛无反杀并不顺利,还被屡次打压,最后忍无可忍,打算来个鱼死网破。
红袍少女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强,她跑得飞快,身形快出残影,手中刀不曾停过蓄力。
千钧一发之际,虞丹青转手把刀甩向男人吸引其注意,趁他躲刀时,一步蹬到他面前,再用蝴蝶刃近战。
葛无手疾眼快用短刀相抵,两人一进一退,手里的短器摩擦出刺眼的星火。
“就没见过你这么难杀的!”
虞丹青这一脚踹得快准狠,来不及躲开的男人立马摔滚在地。
空中再次飞来蝴蝶刃,葛无翻身后退,扭头转身却撞见一张面孔,然后迅速被一只手锁住脖颈。
天地蓦地安静,仿佛只有这厮杀的俩人。
“该结束了。”
虞丹青提膝,毫不犹豫折断他的双臂,手劲愈来愈强,使其双脚离地。
葛无看着她,发出低沉的笑声,却被手掐得如哑巴学语,他道:“你是我见过最有种的女人。”
虞丹青不为所动,“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想求我开恩?”
葛无置若罔闻,继续道:“你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自投罗网,自取灭亡……你知不知道,他死在轮回眼里,没有下一世了。”
虞丹青眉眼微动,手劲却不减。
“如果你知道结果是如此,一定不会让他这么做……”
“结果是结果,我想要的是结局。”虞丹青道,“我没有资格替他选择哪条路,不论是大道大义,还是小道小义,我都尊重他。哪怕是今天的局面,我也没有想后悔,他亦如此……后悔的,应该只有你一个吧?”
虞丹青觉得胳膊有些酸疼,把他摔在地上掐着。
葛无连着两次带血的咳嗽,道:“人心变化莫测,一条路太长太难,很容易变心。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虞丹青注视他道:“一个初心易变的人,不会两次都选择同一个答案。你问错人了。”
她原本平静如水的心境,在想到什么后,变得有些失控,“就算你重来一百次、一万次,也不会在我们这里赢!你的身份一定大有来头,不然不会苦费多年心思潜入皇宫,将这里搅得天翻地覆。我们等你这么久,也是为了今天。”
男人的脸终于浮现痛苦之色,潮红微紫,他瞪着少女,忽的露出齿笑,张大嘴巴,里面弹出一条小蛇,锋利毒牙直咬少女右手的虎口。
还未等他得意嚣张,虞丹青二话不说,捡起旁边地上的蝴蝶刃砍断了自己的右手。
这下,男人再也没能笑得出来,他没再挣扎,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她,道:“何故如此。”
虞丹青咬牙忍痛,额头渗出细汗,揪住葛无衣领,逼他坐起来,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他们的命不是命?总觉得自己有通天本领干出一番大事业,踩着成山的人头上位。可害人总有偿还的那天,只是过早或过晚,比如说,有天收;又或者,有人看不惯你。种什么样的因,就有什么样的果。天道轮回,你的结局注定只有败字。”
说着,那条剧毒的细蛇被少女活活捏死,七寸那里挤成肉泥。
不远处,成群结队的军队快步奔至,有一些或多或少受了伤。
金瓦上,萧无忆趴在墙头,表情很是担忧。他们进来找了一圈,没找到自己想救的人,耽误了一些时间后,这才急忙赶到此。看着虞丹青没事,萧无忆神色缓解不少,随后,他望向一处硝烟之地,怔神久久。
一旁的簌月没有闲情黯然神伤,注意到墙角坐着一个黑袍少女,面色惨白,嘴唇发紫,双手捂着小腿,一看就知是中毒,还好她这次有备而来,带了一瓶包治百毒的药,为的就是防止小人得逞。她跳下城墙,跑过去把药递给少女,“给。”
秦照不认识这生面孔,多半猜出是虞丹青的人脉了,所以见怪不怪,接药敷上,“多谢。”
羽军攻破了城门,把禁军挟持在手里,往宫道两旁散开。
接着,一台明晃晃的轿子缓缓驶出,在场的所有羽军全部跪下,不知情的禁军也跟着被逼下跪。
在马车将要停下来时,虞丹青扯了扯嘴角,对葛无道:“你好好睁眼看看,马车里的人是谁。”
她刚说完,马车就停下了。
一只手掀开车帘,随之亮相的是一个身披狐裘的锦衣少年,身材高挑,苍白玉面,他目光淡漠望向这边,手里拿着一方国玺。
少年擡脚下车,周围的人全部异口同声唤道:“太子殿下。”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脸庞,是那个少年没错了,只不过不同以往,不再温润如玉。